正文 第6章(2 / 3)

“……”

她笑容殷切,袁大廚正想如何回答才好,簾後的施小五卻怒叫起來:“臭小子,想害我四哥?你不用在酒樓做了,我要童安立即算月錢,你拿了馬上給我滾。我要報官,我要——”

“小五,他不是有心的。”施鳳圖淡淡的聲音響起,聽得廚房內眾人臉色遽變。

門簾挑開,眾人全部僵硬,施鳳圖卻麵不改色。

麵不改色?

對,一位廚子學徒拿著明晃晃的菜刀橫在他脖子上,刀鋒離喉管隻差兩指寬的距離,難怪施小五要怒叫。

那廚子學徒似乎想學袁大廚耍刀,舞得高興劈上門簾,卻沒想到簾後有人,一時嚇得手臂僵住,竟忘了把刀收回來。

施小五正想舉手推開廚子學徒的手,一道人影比他更快,眾人隻覺得綠影一閃,那學徒已被人反剪雙手踩在腳下。

“哎喲,緋鶴,你幹嗎?我的手要斷了。”

“你……你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幹什麼?”笑臉上夾上一抹惱意,雖淡,卻也凶意十足。

“我、我不是故意的。四少爺,我……真的不知道你在後麵啊。五少爺,我不是故意的,不是啊,哎喲……緋……緋鶴,我的手……要……要斷了……”

“緋鶴,你可以放開他。”施鳳圖拉拉她的烏辮,輕道。

腦袋向後昂晃,她突地鼓起頰,放開學徒轉身,“好痛耶,四少爺,你能不能輕點拉。”

施鳳圖俊臉微哂,“我不拉你的頭發,他的手就要斷了。”

學徒得了自由,連連躬身道歉,躲到袁大廚身後。在聽了她接下來的話後,臉色更白。

“四少爺,被菜刀割斷脖子的死法可不好呢。血濺三丈,而且,很痛很痛很——痛的哦!”一絲凶意在鼓頰時收了起來,笑臉圓圓,她故意氣他。

看到他時想可憐他,卻又想欺負他惹他生氣,這次的善心有點變味啊。

果然,施鳳圖沉下笑,默默瞪她良久,良久……

“啊——”施小五以袖掩嘴打個哈久,揉了揉眼睛,怒射袁大廚身後的學徒一眼,再推推施鳳圖道:“四哥,快些隨我來吧,你要的東西我帶來了。別在這兒你看我我看你,你會礙了大廚們做事。小鶴兒,你也一起來……”

“她不必。”拂袖轉身,盤珠聲交錯清脆,施鳳圖頭也不回,叮叮咚咚走出廚院。

“等等我,四哥。”施小五衝著急走的背影叫過兩聲,人卻不見跟上,反倒轉頭將曲緋鶴拉出廚房,“小鶴兒,我聽童定說四哥常找你去賬房聊天,都聊什麼?”

“沒什麼。”基本上,要麼是他說生意經,要麼是她說家中的泥人有多少多少,而最後都是他被氣得拍桌子趕人。偏偏她賴皮不走,氣得他拿著算盤猛撥。

“我四哥這人很悶的,雖然長得俊俏……啊,我和四哥長得像,小鶴兒,你小五哥哥我呢,最是憐香惜玉的人,你若有什麼心事想找人聊聊,就找你小五哥哥吧,沒事去我那書院玩玩。”

“……我沒心事。”有心事的是施鳳圖。而且,是無聊的心事。言談中明明是個聰明得體又知進退的人,為何提到被人騙了兩次就長籲短歎,他呀,鑽進牛角尖了,難怪想尋死。

“沒心事也找你小五哥哥……”

“五少爺,四少爺不是有事找你?”跳開一步,她拉過發尾把玩。

施小五細細看她一眼,收了輕佻的笑,研究半晌,道:“小鶴兒,姑娘家什麼心思什麼表情,小五哥哥是一清二楚的。你呀,你心儀我四哥啊?”

啊?

她倏地靠向門板,大眼睜得又圓又亮,瞪看施小五。

她心儀施鳳圖?

哪裏?在哪裏?哪裏有?哪裏看得出來?

“小鶴兒,能讓我四哥氣到臉色大變,又笑得輕鬆開心的,到現在為止,以你小五哥哥欣賞過的女子中,就你一人。”施小五評論不忘捧自己一把,“我想,四哥他……”

“五少爺!”黑衣的童定不知何時來到廚院,“四少爺讓童定催你快去。”

“行了行了!”施小五向藍天翻個白眼,見她似受了驚嚇,也不安慰,反倒揚起輕浮的笑,偷偷湊到她耳邊道,“小鶴兒,我這些天在四哥院子裏吟《鳳求凰》,你猜怎麼著?嘿嘿,他可沒再拿茶毆砸我。你是不是覺得四哥這些天的笑有點……嗯,好像下雨過後出太陽,沒那麼陰氣沉沉了。要麼,我明兒起改吟曹植的《白鶴賦》,說不定他聽得高興,我在飄香樓的月賬他就全結了。”

她不語,仍是瞪著他,臉上不知是笑是怒。

“小鶴兒……”

“五少爺!”童定走近了些。

“來啦!”施小五動動唇,本想再說什麼,終究將話收回肚裏,衝她頑皮眨眼,走到童定身邊打了一拳,才笑眯眯快步走出廚院。

“曲姑娘,五少爺對姑娘家總是這麼不正經。他的胡言亂語你別放在心上。”跨出門檻前,童定對她笑了笑。

啊?她似乎又被嚇到,跳離牆壁,指尖點向他,“五少爺剛才的話,你……你聽到啦?”

“不。”童定搖頭,仍是笑,“五少對姑娘家總沒個正經,曲姑娘滿臉受驚,童定猜可能五少說了什麼嚇人的話。五少以前對三夫人也是如此。”

嚇人?不,施小五沒嚇人,是她自己嚇到自己。

皺眉低頭,童定何時離開她也沒察覺,就連廚子的叫嚷也進不了耳,滿耳朵灌的全是施小五的話。

——你心儀我四哥啊……

她心儀施鳳圖?

她心地善良,所以可憐他;她感情豐沛,所以喜歡他;這種憐惜喜歡到泛濫的地步,就連她自己都沒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突然有人說她心儀他?

可憐和喜歡混在一起就是心儀嗎?還是混在一起達到泛濫才是心儀?

嗬嗬……這種事沒必要去考究吧,也不是她會去思量的事。不管可憐也好,喜歡也罷,他讓她的憐喜泛濫成災,成災到……心儀呀?

心儀?

唇角勾起,終於明白當日見到他的詩,心頭那股子怪異感是什麼了。

原來……那就是心儀的感覺啊。

以往出門,曾可憐過一些人,卻沒有喜歡的感覺,曾喜歡過一些人,卻沒有心憐的感覺。

未見他時,傳聞聽到不少,她隻覺得施家人怪怪的。見了他,初時隻覺得可惡,吃了她的麵人;然後,覺得他那股子憂鬱讓她喜歡得緊。

他很驕傲,驕傲得容不得自己有一丁點的挫敗。而且,他的挫敗接受力……很低很低很低……啊。被人騙了兩次就想尋死,那,被人騙第三次,他會如何?

頭不自覺地搖了搖。

她想不出,也猜不到。除開奸詐的商人色彩,這個施四少爺嘛……也蠻可愛的。不管他用了什麼法子,就是讓她給又憐又喜又心儀呢。

心憐他,直覺地想著是幫他,喜愛他,所以不介意教他父親傳授的武功,更甚至,想氣他想逗他變臉,這就是……心儀他呀。

笑臉圓了又圓,總算知道為什麼聽到白粥樣的聲音就想故意氣他了,也明白剛才見菜刀架在他脖子上,突來的心悸是為什麼。因為心儀他,因為一見……傾心。

嗬……想逗他,看他生氣,看他變臉,就是傾心於他,就是……愛他呀。

摸了摸懷中的小算盤,妙目一轉,嫣紅的臉上櫻彩熠熠。

一見傾心……一見……傾心……

她獨自輕笑著,一時點頭一時搖頭。

門簾後的廚子學徒探出頭見了,悄聲道:“緋鶴剛才好凶啊,我們要不要叫她回來幫忙?”

“去,她連四少爺都敢逗,四少爺居然沒刁難她,不好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