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好痛。”
“……”
“我看……還是不要叫她幫忙了。”
心儀他,很高興,突然就想看看他。
依稀記得他們去了三樓,綠袖輕輕一晃,來到薄紗輕飛的三樓雅廳。
施小五在笑,童定不知在低聲說什麼,隨即,她聽到數聲……嬌笑?
女人的嬌笑?而且不止一個聲音。
曲緋鶴斂下眼,偷偷掀起薄紗覷探。這一探——
他、他又玩什麼花樣?
“四哥,這些可是章柳閣當紅的姑娘,我全向柳媽媽借來了。不過小弟很好奇,你大白天讓我叫這麼多姑娘來,幹什麼?”施小五呷著茶,看向氣定神閑的施鳳圖。
老實說,他不太明白自家四哥的心思啊。五天前突然讓他弄些漂亮可愛的姑娘,卻不說幹什麼。他很好心,又很體貼地,立即在四天前的夜裏請了三個姑娘去鳳院,將屋內布置得朦朧又馨香,結果呢,被四哥罵個狗血淋頭不說,聞聲趕來的爹差點又要去打造新家法,三哥三嫂倒好,樂得一邊看戲。
想到那晚,施小五就氣。誰叫四哥不說清楚,隻讓他請些姑娘,沒說時辰沒說地點,他當然是往鳳院裏堆啦。
“讓她們一人端一盤菜,一個個走到我麵前說菜名。還有……”施鳳圖聲音低了些,在施小五耳邊說了數句。施小五聽完雙目大瞪,一口茶忘了吞下去,順著下頜流了一身。
胡亂擦一把嘴,施小五怪叫:“不是吧,四哥,你就為這個?”
“這點小事你也辦不好?”他看向自家五弟。
“……好。”施小五拖出長長的尾音,似心不甘情不願。他走到嬌笑的六位女子身邊,輕輕攬過香肩,低低在她們耳邊交待。
片刻後,那群女子嘻嘻大笑,連連點頭,“放心,五少爺吩咐一句,咱們姐妹一定照辦。隻要四少爺高興,讓咱們姐妹做什麼都行。”
做什麼都……行?
簾外的人影動了動,五指成拳。
她不是不知道,傲鳳樓以奇招攬客以來,這些天,不僅一些富家公子長訂桌位,呼朋引伴地聽酒客們胡亂猜測何人是凶手,隻差沒架戲台假演亂想的情節了。還聽說,城外“景梨小築”的戲子們特地吃過幾桌酒,已經在編戲本子了,聯係了施三少排印成書,掌櫃童安說,三少好像答應了。
更甚至,白天都能見到某香樓某香閣的姑娘來捧場,那些容貌嬌美的姑娘在廳內勾眼角拂香袖,白白成了傲鳳樓第二個招攬客人的奇招。施鳳圖高不高興她不知道,不過,她看掌櫃童安的白牙已經看了十多天。
如今的慶元城裏,人們對屍體凶手的關注程度,反倒不如施鳳圖圈院供人欣賞來得高。這一次,他又想出什麼怪異點子?
烏辮搖動,她移到屏風與內廳的閣間角落,將耳朵貼在雕花欄上。
“準備好了嗎?”施小五叫著。
“好啦,五少爺。”
嬌嘀嘀的回答,聽得身為女兒身的她,心也****半邊。
透過薄紗,人影有些朦朧,卻仍看得清楚。
童定麵色怪異地立在施鳳圖身後,施小五背對屏風,看不到表情,順帶地,也擋住施鳳圖坐於桌後的身影。
一女子手持托盤,蓮步輕搖來到施鳳圖身邊,彎腰放下盤,笑語道:“麻菇絲筍燥子,四少爺請用。”
施鳳圖盯著菜盤,沒說什麼,示意下一個。
“四少爺,這是米脯風鰻,您慢用。”
施鳳圖這次盯著女子看了一眼,搖頭,輕輕撥動手中的小算盤。
“四少爺,吃銀魚幹啦……哎呀!”
第三位女子嬌呼一聲,被施鳳圖倏地拉入懷中,鳳眼微凝,眸光噬人,似乎緊緊盯著櫻桃紅唇,又似陷入遙遠的回憶,輕道:“你……再說一遍。”
女子微訝,隨即揚起嬌笑,“行,隻要四少爺開口,讓奴家說多少遍都行。四少爺,吃銀魚幹啦!”
施鳳圖盯她良久,久到童定以為自家主子對這姑娘動了心,久到施小五張大嘴巴又合緊下巴,才突問道:“……你怕我嗎?我這兒死了人。”
“奴家相信絕不是施四少爺您做的。”女子飛快答道。
她答得太快,也否定得太快了。
施鳳圖突然放開她,哧哧笑了聲,“姑娘,我這兒有三種死法,第一,他人促死;第二,自我求死;第三,意外身亡。你最希望選的,是哪一個?”
“……”
“福奴兒,別當真,哈哈……我四哥開玩笑的。他最喜歡和姑娘家開玩笑,哈哈……”施小五趕緊圓場。
那喚為福奴的女子訝然後,倚向他的肩頭,嬌笑再起,“四少爺的玩笑讓奴家心裏好怕呢。若四少爺真讓奴家選一個,奴家就選……與四少爺一起鳳翔凰飛,然後牡丹花下死,做個風流鬼。”
她言語露骨,施小五臉色一變,偷偷瞟向施鳳圖,見他坐如鬆鍾,暗暗舒口氣。他好怕四哥突然變臉。
“鳳翔凰飛?”施鳳圖似聽到新鮮的詞兒,多看了她一眼。
“四哥,還有三位姑娘呢,要再試嗎?”
“不了。”施鳳圖搖動算盤,將珍珠打齊,站起道:“幾位姑娘,多謝。”
見他要走出,角落的人影忽閃,倒腳翻勾在梁上,若施鳳圖不停步直接走出,是不會注意到梁上多了一人。
施鳳圖是直接走出,但,在邁出門廊的最後一刻,他頓足,轉身。童定正要問怎麼了,卻見主子唇角勾笑,抬頭看向梁柱。
“緋鶴,下來。”
被逮到的女子粉臉通紅,不甘願地躍下,抱怨道:“你、你怎知我躲在那兒?”
是呀,他怎知?童定跟著點頭。以他的耳力尚聽不出梁上有人,功夫比他差的四少爺怎會知道?芽
施鳳圖未多言語,隻道:“隨我來。童定,你不用跟著了。”
“……”遭到遺棄的人臉色塗上一層灰色,眼巴巴看著曲緋鶴追在主子身後而去。
廳內,施小五聽到聲響衝出來,直叫:“小鶴兒來啦?小鶴兒……”
“曲姑娘已隨四少走了。”童定盯著梁柱,濃眉緊皺。
若是以曲緋鶴的身手,從他手下傷了四少爺不是難事。百草生走前曾告誡他注意曲姑娘,大少混江湖,他曾去問過,也沒得到答案。這曲姑娘到底什麼來頭?
“看什麼?”順眼瞧梁柱,施小五捶一拳童定健壯的身軀,歎氣道:“四哥是不是看我太閑,無緣無故讓人端盤報菜名,又無緣無故丟下就走,真是傷害姑娘家的心啊。”
“那就勞五少爺您多安慰那些姑娘了。”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點頭,施小五似有不解,低聲問:“四哥難道喜歡福奴兒?童定,我覺得四哥好像喜歡小鶴兒多一點。”
曲緋鶴對四哥的情,他看得出,但城中喜愛四哥的千金小姐一大把,用情至深的,又豈止曲緋鶴一人。四哥不喜歡,他也不能自作主張地硬湊。
何止多一點——童定暗暗搖頭。那福奴剛才說的什麼?
——四少爺,吃銀魚幹啦!
乍聽之下,與曲姑娘每天清晨送早點時說的話音有些相似,連他這無心常聽的人都忍不住拿來比較,又何況四少爺。開始他不明主子找來姑娘所謂何事,當施鳳圖突然拉過那姑娘時,一切都水落石出。
跟在施鳳圖身邊,知道他不是個多情的男人,但在他心中,卻是神癨一般。長年累月,他或多或少能猜到主子一言一行背後的意圖。
——四少爺,吃早點啦!
這話,他的主子怕是聽順耳,聽入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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