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德?”
李夏敲了敲馬車的車廂。坐在前麵,親自駕駛馬匹前進的管家打開小窗,回過頭來,等待著主人的提問。他顯然有太多太多的問題需要問了,在北境艦隊前往陌生海域的這三個月裏,凍土郡發生了許多過去三十年間也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那麼,領主……帕特裏克領主找了個什麼樣的新娘?”
與老瑪德預想的一連串疑問不同,李夏僅僅問了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他不禁鬆了口氣,然後不緊不慢的回答道:“是國王唯一的女兒,大人。史無前例的。”
“國王的女兒?”
李夏仔細思考了一會才想起來,國王似乎的確有個女兒。但是,按照所謂的“神聖法典”,非曾經和王室有過直接血緣關係的貴族,是不被允許與王室通婚的。林德家族恰恰是一個和王室從未有過任何血緣關係的家族。自從紫羅蘭帝國成立以來,還從未出現過違反教廷製定的規範守則——神聖法典——的例子。難道王室已經不在意教廷的看法了嗎?
算了,料那些宗教狂人也管不到凍土郡來。在帝國的大多數土地上,教廷都擁有著最高仲裁權,宗教意識淡漠的凍土郡恰恰在教廷的輻射範圍之外。在這裏,教廷的影響力不值一提。
“她大概是個什麼樣的人?”略過這個問題,李夏繼續問道。
“我不能擅自評論我的女主人,很抱歉,大人。”很有政治敏感度的老管家巧妙的回避了這個話題。他不想因為某句無心之言遭遇災禍。
“拜托,我知道你看人很準的,瑪德。隻要說一句就好,她是不是一個合適的女主人?”
老瑪德咧了咧嘴角。“如果您允許……”他做了個猶豫的表情,並看到李夏微微的點了點頭。那正是他想要的。“……她很年輕,卻很善於管理財產。她的眼睛中透露出精明的神色,仍舊有些稚嫩,但相必會在日後的日常事務中很快老練起來。她絕對是一位合格的女主人,甚至……更多。”
“更多?”
“您知道,一位擁有卓越見識和地位的人,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會極力爭取更高的地位。我並不是懷疑她對領主大人的忠誠性,隻是擔憂她會在權利的誘惑前屈服。”老瑪德憂心忡忡的說道。這是他第一次對別人吐露自己的擔憂,而原因隻是麵前的這個年輕人是這片領地未來的合法繼承者。他是一個非常可靠的管家,同時也是一個非常忠誠的老人。
權利就是王八蛋,誰沾誰倒黴啊。
李夏滿不在乎的忽略了老管家的擔憂,全身放鬆的躺在座椅上,享受著這為數不多的安逸時刻。在海上總有太多需要擔心的東西了,盡管非常有趣,卻也容易讓人感到疲乏至極。不多時,在馬車離開港口,離開城鎮,從路旁長滿小麥的鄉間小路經過時,李夏已經進入了夢鄉。
他夢到了很多東西。金黃色的麥浪,城堡裏溫暖的壁爐,柔軟的天鵝絨和溫熱香甜的牛奶,歡笑著的少女,以及乘著帆船從遠海到來,想要破壞這一切的獸人掠奪者們……
滿載勝利果實的車隊在晚些時候到達了城堡,天已經快黑了,城堡內部亮起了明亮的燈火。
車隊中的第一輛馬車當然是李夏的座駕,一些擁有貴族身份和軍中地位的海軍軍官——例如北境艦隊副司令,福蘭德——坐在隨後的馬車裏,他們將會和李夏共同出席宴會。最後麵的馬車裏則載著大箱大箱的戰利品,那些榮耀的證據。
當老管家叫醒李夏的時候,恍惚間,他感覺自己在船上,自己被叫醒的原因是因為獸人登船了。他猛的拔出那把劍身銘刻有魔法符文的精鋼佩劍,才想起自己現在身處什麼地方。即便是這樣,老瑪德也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他以前從未意識到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已經成了一個親手宰殺過許多敵人的戰士,更未意識到這個曾經孤僻、沉默的孩子也可以如此危險。
之後,李夏鄭重的給老瑪德道了歉。他差點挨了一劍。
再之後,老瑪德鄭重的表示李夏不需要道歉。他說自己隻希望李夏不要在宴會上遲到。
最後,老瑪德把一杯牛奶倒在了自己身上,悄悄的去了洗衣房。他需要一條體麵、幹爽、沒有異味的新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