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真大。
這幾天霧真大。
霧在城市的街道上低回,輕煙一樣,隻是濕濕的。城市的天空早早地昏暗下來。那些忙亂和焦躁的汽車,也早早地打開了車燈,它們像甲殼蟲一樣地爬行。路邊的行人,也在匆匆行走。那些男人,女人,老人,他們臉上沒有表情,在匆匆地趕路。年輕時尚的女人,斜挎著皮包,腳步匆匆——回家?約會?看電影?女人走過天橋,腳下很有力量。她們臉上的表情是自負的,是安靜的,是甜蜜的。那些年輕的女孩,臉上的表情是單純的,是和這個低回的濃霧的天不一樣的。
我走過一家郵局,進書報亭瀏覽了一番報刊,各種雜誌書報林林總總,眼睛睃巡一番,並無所獲。出來,走過天橋,我拐進一家小書店,這是一家常來的書店,什麼書放在什麼位置,心裏都清楚得很。增加了什麼新書,我大抵會一眼發現。常會走過去翻一翻,又放下。買和不買都是一種習慣。進書店逛逛,是一種生活方式,與買書無關。
黃昏完全降臨。路燈昏黃無力。
街道上的汽車,已不似先前那麼擁擠和焦慮,行人也少了許多。
我走出書店,本意去一家豆漿店。可走過一個麵包房,我卻拐了進去,因為一個女孩。這是一個夢一樣的女孩,她夢一樣的眼睛,和夢一樣的臉龐吸引了我。她推門進去,麵包房的門鈴叮鈴鈴一陣脆響。麵包房的燈光總是很美,那些麵包在燈光下,發出誘人的色彩:蕎麥麵包、三明治、蛋塔、毛毛蟲……麵包居然叫毛毛蟲。隻是因為上麵撒了許多肉鬆。
我繞著麵包走一圈,選了幾個麵包,隨性要了兩個蛋塔,走向收銀台。5塊3毛1分。大概現在隻有麵包房還收分幣,想必麵包利潤微薄。我找出了5塊3毛錢,還在身上亂翻。那個女孩走了過來,側身擠到前麵,見我在身上亂翻。她說,我給你付一分錢,說著從錢夾裏找出一分錢,給了收銀員。我說,那怎麼好意思。她一笑,那是怎樣的笑!她說,沒關係的。她說話時,眼睛裏自自然然。我看了一下她的臉,真美!青春的美,健康的美,夢一般的,夢一般的……
我一時腳下有點遲疑。走?還是不走?是個問題。
我被一種美凝固了,膠著了。我的心被夢所包圍。這個世界真美好!
我走出麵包房。一回頭,那個女孩已坐了下來,坐在繩索吊著的搖椅上。她看見了我。我朝她揮揮手。她笑。那樣的笑!青春的、健康的笑!
隔著麵包房透明的大玻璃,她在給我笑,夢一樣的笑容。
潔淨的麵包房,麵包在燈光下,發出誘人的色彩。
濕濕的霧,已貼著了城市街道的地麵。霧,纏綿在腳麵上。我踢霧而行,並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