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敗者之王高唱阿瑪迪斯之詩2(2 / 3)

對庫露耶露她們來說,那一夜終於宣告結束。

間奏「小小的夜在夜晚歌唱——NeigthYeblemihas——」

有如暴風雪般狂吹的風,也逐漸恢複到平時的安寧。

人及動物、花草昆蟲均入睡的時刻。

因此夜晚顯得寂靜。

這裏是多雷米亞學院的男生宿舍。走出玄關大廳,來到遍布幹燥土壤及雜草叢生的廣場。廣場的角落,設有應該不會有人願意坐下的老舊長椅。

木椅上爬滿青苔,或許是多雷米亞學院的前身,艾爾法多名詠學校遺留下來的物品也說不定。雖然現在位在男生宿舍的範圍內,不過數十年前是如何呢?

「……媽媽和凱因茲先生曾經坐在這裏過嗎?」

在一個人也沒有的地方,奈特悄悄地吐氣。

不可能會得到回答。

但就算是這種時候,還是想將內心的話說出口。

沒錯,把內心的話說出口。

將歌詠唱出來。

Cartlefdimi-l-shadidenca-c-dowa(昏黎之帳?翩然落下)

伴隨著輕柔、神秘的旋律,這些話語靜靜朝四周擴展。

YeRbeoratorLomnebhe(讚美彼方的名諱)

Lorbestibluciemdebranousi-l-symphoeki(黑暗雄偉悲憫)

OshesairaqersonieLaspha(主之單翼)

母親教導自己的〈讚來歌〉,它的終詩極為簡短。

——Arma(阿瑪)

化為言語的姓名主人並未回來。

因為打從一開始,自己就連觸媒都沒用上。

『為什麼是夜色?』

縈繞不去的疑問。

可是現在,在此眺望這一片夜空後,自己覺得有點懂得了那個理由。

「呐、媽……」

朝著夜空訴說:

「媽媽你曾經教過我,阿瑪的〈讚來歌〉吧?」

自己終於明白了。

「那首〈讚來歌〉一開始就不完全。」

一再、一再嚐試,悉數失敗的名詠。

完全沒有成功的預感,卻有著格格不入奇妙感的名詠。

『若要依循名詠式的常規,與既存白色相對的黑色較為妥當。可是,為什麼不是黑色,而要冠上『夜色』之名』

在決定要親自找出這個疑問的答案時,自己終於明白了。

母親是在什麼意圖下,冠上夜色名詠式之名呢?若對這根本的要素抱持疑問,那麼對那首〈讚來歌〉起疑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阿瑪明明在眼前——換句話說已經處在名詠出阿瑪的狀態下,母親依然教導自己阿瑪的〈讚來歌〉,當中的理由為何?那是母親暗中給予的提示嗎?自己應該要更早一點察覺到這項事實的!

「……對不起,如果我更早一點發現就好了!」

並不覺得悲傷,但是,若不閉上眼睛,淚水似乎就要落下。

「……因為到目前為止,我從來不曾自己作過〈讚來歌〉。」

隻是毫不懷疑地吟唱母親教導的歌。

不管經過再久,這樣是無法得到阿瑪認同的。母親明白這一點,所以才刻意教導自己不完全的阿瑪的〈讚來歌〉。

——是希望有一天,我能夠自己找出自己的歌來。

微風拂動黑發,用指尖削下腳邊的泥土,舉高到自己肩膀的高度。

……這陣風,到底會吹向何處呢?

一小撮從指尖落下的泥土被風卷走,有如融入夜空的漆黑般流逝。

無盡地、無盡地吹拂到世界盡頭的夜風。

無盡地、無盡地覆蓋天頂的夜色天球。

我答應過和母親許下約定的人,要讓他看到夜色名詠——那就是開始。

無法實現的舊日約定。

既然如此,那麼今後我該怎麼辦才好?

越過舊約,位在更前方的事物是?

「……阿瑪,你看著吧!」

我一定——

不是從母親那裏學到的,而是自己編織的歌。雖然還很模糊,不過絕不困難。隻要坦率地將浮現在內心的想法化為有形事物就行了。

「然而,現在我又有了一個新的誌向。」

自己的歌。可是,隻有這樣是不行的,這樣隻算是一半。

『放心,我也會陪在你身邊,我們一起吟唱吧。』

「因為我也想跟庫露耶露小姐在一起。」

一起念書、談話、遊玩,然後總有一天——

有一天,希望能讓她聽到那首歌。

不,總有一天……

雖然現在的我什麼都還做不到……

不過總有一天,她會願意跟我一起吟唱嗎?

「風好冷喔。」

風吹得脖子好冷,奈特抖了抖身體。

……要是感冒,又要害庫露耶露小姐擔心了。

突然冒出這種感覺。

所以,我該去睡了。

「晚安,阿瑪、媽媽。」

——晚安,庫露耶露小姐。

之後,對奈特來說,那一夜也靜靜地宣告結束。

夜幕徐徐轉淡,類似夕陽的橘紅色晨曦在地平線上逐漸擴張開來。

黎明一視同仁地降臨在萬人的頭頂上。而且,自己從未曾想過,會有如此渴望黎明到來的一天。

「……夜晚就要過去了。」

窗簾下透出的白光,那眩目的光芒令庫露耶露眯起眼睛。

……真是漫長。感到夜晚是如此地漫長、夜間的黑暗是如此具有壓迫感,今天無疑是頭一遭——那個男人會在何時、從何處再次前來攻擊?這股緊張的感覺,讓自己一再確認房間確實上了鎖。

這裏是位於多雷米亞學院總務大樓的老師辦公室。

那個男人離去後,莎莉娜露華認為有被跟蹤的危險,在她的提議下,庫露耶露及蜜歐決定在這個場所度過一夜。

沒有床鋪等舒適的家具,隻有坐在沙發上、或趴在桌上睡覺這兩個選擇。不過,實際上庫露耶露能做的選擇隻剩後者,因為她得為自己的朋友空下沙發才行。

「蜜歐,我可以拉開房間的窗簾嗎?」

「……嗯,拜托你了。」

有如倚靠在沙發上,看似渾身無力的蜜歐點了點頭。

在她膝蓋上,放著原本裝了熱牛奶的茶杯。雖然茶杯已經空了,但蜜歐還是緊握住那個茶杯。

拉開窗簾後,熾烈的陽光立刻射入。

——呼!

在這幾個小時裏,第一次聽到蜜歐傳來可稱為是呼吸的喘息。

「我明白你們兩個人的心情,不過還是再休息一下比較好。」

坐在椅子上的老師闔上正在看的書,對兩個人這麼說。

安妮老師是教導高年級學生「Arzus(白)」的老師。昨晚因為個人因素在情報處理室過夜,因此,她自告奮勇保護兩人一晚。

「不用了,我沒事。我……現在睡著的話,似乎會作非常可怕的夢。」

昨天才發生的事,要治愈昨晚的恐怖就時間上來說還太短暫。實際上,距離昨晚發生的事才經過數小時。

「說得……也是……」

是察覺到了這一點嗎,安妮老師微微點頭。

「那麼,至少還是吃點東西比較好。我想應該有值夜老師留下的餅幹,然後,還可以泡些紅茶。」

「啊,我來幫忙。」

庫露耶露反射性地從椅子上起身。

但是,老師露出微笑的表情搖了搖頭。

「謝謝,不過我一個人做得來。而且,我似乎也隻能為你們做這點事。」

想不出反對的理由,庫露耶露不情願地退回原處。

……我也想不出其他能做的事啊!

歎著氣在桌邊的椅子上坐下,接著在這同時——

「叩!」走廊上傳來某人走動的聲音。

——是誰?

那陣腳步聲,就停在老師辦公室正前方。

蜜歐打了個寒顫,庫露耶露從桌旁起身,迅速趕往她身邊……難不成是昨天的男人?

有如瞪視般凝視著房門,一秒、兩秒。

「庫露耶露、蜜歐,你們在嗎?」

在敲門的同時,傳來熟悉的女性聲音。

「……凱特老師?」

依然坐在沙發上的蜜歐無力地開口。

是有備份鑰匙吧,開鎖聲伴隨清脆的金屬聲一同響起。門開了之後,兩人的級任老師氣喘籲籲地走進房間。

「你們兩個都沒事吧?我真的好擔心。」

雖然喘著氣,但老師臉上浮現安心的表情。

「……對不起,原因是我在夜間外出。」

庫露耶露露出自食惡果般的表情垂下頭。

如果我再考慮得周延一點……如果我沒外出……不,就算外出,但是事先堅定地告誡蜜歐留在房裏,應該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不、不是的!是因為我私自外出,跟庫露露沒有關係——」

「不對,蜜歐,是因為我——」

「……你們兩個感情真的很好!」

級任老師以身體介入庫露耶露和蜜歐之間。

「要反省就等之後再說,當然那是一定要的,不過不是現在該做的事吧?」

……嗯,的確是這樣沒錯。

背對兩人,凱特老師走向另一位老師身邊。

「安妮老師,對不起,我班上的學生——」

凱特老師朝身穿白色套裝的安妮老師深深鞠躬。

「沒什麼。先不說這個,你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剛剛我在家裏接到米拉老師的緊急聯絡。」

應該相當急於趕過來吧?凱特身上穿的不是平常的嫩葉色套裝,那套服裝更接近便服,大概是接到連絡時,最靠近手邊的服裝。

「……凱特老師,我是第一次看到你穿便服的樣子。老師你穿上淡紅色襯衫的時候,感覺好可愛喔!」

或許是有同樣的想法吧,蜜歐無言地望著那套服裝。

「蜜歐,因為很丟臉,所以不準你對其他同學說……唔,不過你如果能夠說出那種話,代表我就可以稍微安心了。」

為了隱藏苦笑而交抱雙臂,凱特老師有些感到沒輒似地搖搖頭。

「那麼凱特,米拉對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隻說有可能是一連串事件的犯人,攻擊我的學生。」

「……換句話說,在經過一個晚上之後,他依然還是無法鎖定嫌犯。」

安妮老師停下往杯子裏注入紅茶的手勢,皺起眉頭。

——鎖定嫌犯。

『我不過是個貪婪的人,就連名詠士的資格都沒有,是個無名的敗者。』

男人在逃走前留下的那句話,代表了什麼意思?

從安妮老師手中接下茶杯,盯著搖晃的波紋,庫露耶露在心中反芻那份疑惑。

敗者……那個男人是敗者?明明擁有那麼凶惡的力量?

但是男人來說那句話時候的表情,充滿了狂妄的笑意,像是感到欣喜般地接受自己是敗者這項事實。

「庫露耶露、蜜歐,等到八點時,我們要稍微移動一下地點喔。」

文互看著時鍾,蜜歐及庫露耶露,凱特老師在椅子上坐下。

「要去哪裏?」

「總務大樓二樓的大會議室,莎莉娜露華小姐有事要告訴大家。」

「……不中用!」

突然冒出來,刻意要讓對方聽見的低語。

走在前方的對象,其步調依舊不見動搖。

「不中用!」

聲音比第一次更響亮,艾達朝著對方的背部這麼說。

「哈哈,哎,別那麼說嘛!」

「真是的,別說捉到犯人了,還反過來讓柔弱的女學生救你,這樣子〈A小調〉名聲是會掃地的。」

「因為是事實,所以我也無法反駁。」

——無趣的反應。

「那麼,實際狀況如何?」

「嗯?」

掀動研究服,莎莉娜露華轉身麵向自己。

「我不知道我趕過去之前的狀況,所以就更不明白了。你們都已經接近到數公尺之內的距離了吧?在對方名詠出什麼之前,莎莉娜應該有足夠的時間加以應付才對。」

無法進行名詠、無法像祓名民一樣習得反唱。不過就算如此,這名研究員也比差勁的名詠士要強上許多,至少艾達是這麼相信的。因為自己曾經多次目擊過向她挑釁的名詠士匍匐在地的模樣。

「不要把我跟你或克勞斯混為一談。」

這麼說的她,嗓音中帶著苦笑。

「不過,嗯……若僅限於當時那個狀況,或許並非不可能也說不定。」

在出手前加以擊潰——在對方進行名詠前,不分青紅皂巴地以鐵製鞋跟踢倒對方。雖然是任誰都可能會懷疑起自己耳朵的戰法,不過正因如此,對方也預料不到自己居然會做出那種事。就結果來說,初

次見麵的對象幾乎都能確實用奇襲的方法加以解決。而且,自己擁有一記奇襲就能令對方倒地的體術。

絕對不讓研究所的職員見到,隻有一小部分的人才知道她秘藏的這項技術。

「那麼,為什麼不這樣做?」

「因為第一擊落空了。」

毫無感概,她以有如閱讀研究報告般的口吻繼續往下說:

「對方交戰的經驗比我預期中要豐富許多。和嘲笑對手的口吻正好相反,他絲毫不掉以輕心……在第一擊被閃開時若再追擊,那麼做或許能製服他也說不定,不過我一時之間感到迷惑——」

迷惑,是極不適合這名研究員的單字。

「比我早一步遇見男人的女學生,她是叫蜜歐吧?灰色名詠生物已經逼近她身邊,如果當時我追擊那個男人,那孩子或許會在那段時間內變成石像。」

……原來是這樣。

「隻要接受治療就不會有生命危險。雖然明白這一點,不過我還是……呃……該怎麼說呢……嗯,對女孩子來說,那會是很大的驚嚇吧?」

像是要讓自己接受一般,她在胸前交抱雙臂,拚命地猛點頭。

「所以,你選擇牽製蜜歐身邊的名詠生物。」

「呣!」

「唉,因為這樣,所以事情才變得麻煩——」

談話再度中斷。

接著,艾達開心地微笑。

「不過,蜜歐聽到你這麼說會很高興。」

「是嗎?」

「老實說,我也很高興,你保護了我的同學。」

「可別告訴她本人!」

研究員害羞般轉過頭去。平常雖然很豪放,不過這種時候的她格外純真。原本是想再多逗弄她一下的,不過當視野捕捉到正麵可見的建築物時,艾達停下腳步。

男生宿舍玄關。

「怎麼了,暴走少女?你是不是不舒服?」

並肩站在身邊的莎莉娜露華訝異地俯視自己。

「不……因為這裏隻有男生啊。會有滿是汗臭味之類、那種臭氣薰天的印象不是嗎?」

「事到如今還在說這種話。放心,你也差不了多少——喓,不要用祓戈的矛尖刺我。」

「……真是個失禮的伯母!」

「誰才失禮啊!我還不到那種歲數呢!聽好了,如果把個位數四舍五入——」

話還沒說完,艾達便以手肘戳了戳身邊的研究員。

「喂,聽說在進入男生宿舍時,女性要在登記簿上寫下名字。伐表就寫你的名字吧。若是寫我的名字,往後不知道會被我們班上的男生說成什麼。」

「這麼說來,那孩子叫什麼名字?」

「……果然還是由我來寫吧!那個名字的拚法還挺麻煩的。」

從莎莉娜露華的手中將筆搶過來,艾達用力寫下那個名字。

——NeightTehlemihas(奈特?耶雷米亞斯)

在與平常無異的時間起床、如往常一般做早飯。

……可是,接著該做什麼才好?

盯著放在房間角落的書包,奈特茫然站在原地。

真要說起來,現在應該是準備上學的時間。不過,問題是校區現在關閉,在此同時,宿舍內的學生被嚴格禁止外出。

無意識地從書包裏拿出教科書,隨意迅速翻頁。回想起來,像這樣靜不下心來閱讀名詠教科書,是在轉到這所學校來之後。

在這之前,奈特從母親那裏學到的名詠式知識極為偏頗。不,或許稱之為隨興較為恰當。雖然教了就連高年級學生都不知道的細微知識,不過放在教科書最前麵的基本常識卻跳過沒教。

「——可是,一直待在房間念書也沒什麼意思。」

揉了揉對任何事都不感興趣,還殘留著睡意的眼睛。

突然間,玄關的門上傳來敲門聲。

連續地一聲、兩聲、三聲,這種時候會是誰呢?

「喂——咿,小不點你在嗎?」

開朗又男孩子氣的聲音,那是自己極為熟悉、同班女同學當中的一個。咦?可是這裏明明是男生宿舍,而且,還是這麼一大早?

「艾達小姐,有什麼事嗎?」

「喔,他在、他在。」

門開了。正如所料,有著小麥色肌膚的少女從門縫間探出頭來。

「呀啊,少年,我們最近經常見麵呢。」

在艾達身後,是身穿研究服的女性。

連莎莉娜露華小姐都來了?

「呀啊,我總算安心了,小不點乖乖在自己房間裏。」

在胸前交疊隻臂的艾達苦笑。

怎麼回事?隻是待在自己房間裏就受到稱讚?

「這代表昨天晚上,你是個沒有隨便跑到外麵去閑逛的好孩子。」

……昨天晚上,沒跑到外麵去閑逛的好孩子?

奈特心虛地朝後退一步。

「……你、你在說什麼?我、我沒有偷偷跑到男生宿舍旁邊的廣場去。那、那個!我根本就不知道昨天的風很強!」

「——小不點,你也一樣嗎?」

艾達難以置地垂下肩膀。

「兩人果然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沒想到就連這個部分,都和扮演姊姊的那個人一樣。」

……嗯,呃啊……

昨天晚上發生什麼事了嗎?

「庫露耶露小姐她怎麼了嗎?」

「這件事我們路上再說,總之你先準備外出。」

回答這個疑問的不是少女,而是她背後的研究員。

「準備外出,是嗎?」

「是的。話雖這樣說,不過目的地是總務大樓的大會議室,沒有必要緊張。」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為什麼要我過去?

「少年,我就坦白說了!」

依然環抱雙手,研究員用食指指著自己的頭頂。

「『異端因子』——聽到這個名詞,你有沒有想到什麼?」

走廊上響起許多人的腳步聲。

……為什麼呢?

環顧走廊兩側、前方,庫露耶露默默低語。

現在走在走廊上的總計是四個人,前方後方分別是凱特、安妮老師,自己和蜜歐以包夾的形式位在兩人中間。

四人份的腳步聲在走廊上發出回音,接著是四人份的人影。

不過,就隻是如此。雖然是一大早,卻很不自然地不見任何人影,居然就連老師和工友都不在。

「好歹也是全校關閉啊。」

有如看穿了她的想法,背後傳來安妮老師的聲音:

「現在,工友也和學生同樣接獲避難的指示。三分之一的老師分別到校外去執行各自的工作,剩下的三分之二輪班隨時巡視校園……話雖如此,不過本校這麼大,所以光是在各個重點區域配置人手就已

經很吃力了。」

並非劫單力薄地遍布在廣大的區域當中,而是集中在局部重要區域。

……原來如此,所以昨天沒有任何一個老師前來支援。

昨天撞見那個男人的地點,是連接一年級學生校舍和二年級學生校舍的步道。不過另一方麵,當時老師們正在巡邏校舍各處的重要據點。

然後在局部地區布網。可是,犯人識破了這一點,因此——

『現在,除了老師之外,我也會巡視校內。』

艾達為什麼會參與校園的警戒工作,自己現在終於了解了她的理由。因為人手不足,所以探取苦肉計、進行不完全的守備。在經驗上,她已經預測到了這樣的事態。

之後,隻有另外一個人達成了同樣的結論。

『散步!首先我得掌握這所學校的相關位置才行。昨晚我在正門附近的草地上布網,不過犯人若是從那裏侵入也太顯眼了,似乎有必要找出更有效率的地點。』

隸屬名為〈A小調〉集團的那名女性研究員。

正因如此,她們兩個人才會在蜜歐受到攻擊時趕到。

……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差距?

當我為了想保護自己身邊重要的人們而莽撞行事時,有人能夠冷靜確實地分析狀況。

「庫露露,你怎麼了?」

走在身邊的蜜歐好奇地望向自己。

「……嗯,我有點發呆。」

「沒事吧?你好像不太舒服。」

其實,自己籨今天早上開始就有點頭痛,還有些發冷,或許還發燒了也說不定。是睡眠不足和緊張造成的吧?

「我沒事。不管再怎麼說,也沒辦法休息啊。」

——有著極大的差距。

可是,這是沒辦法的事,是無法立刻拉近距離的經驗之差。

用力握拳,直到覺得痛的地步。

所以我維持現在這樣就好了,用不著勉強自己長大。我隻能魯莽、不中用、咬著牙努力罷了。

走在前方的凱特老師突然停下腳步。

一行人到達總務大樓的大會議室,凱特老師在停了一拍之後打開大會議室的大門,那是他們這些學生無緣進入的房間,裏麵是超越庫露耶露想像的無機質空間。

在足以容納百人的房間裏,擺著相連的長椅及桌子,映入眼簾的就隻有這些。

「時間正好,我們開始吧!」

在整齊的長桌當中,隻有一張主席桌獨立於外。做研究員打扮的女性交疊雙臂,並非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那張桌子上。在她身後,倚靠房間牆壁、將祓戈夾在腋下閉著眼睛的是艾達。她會在場的確在

庫露耶露的預料之中,不過——

庫露耶露對著羅列的長桌一角瞪大眼睛。

帶著緊張麵容乖乖就坐的少年,有著夜色發絲及夜色眼眸、依然殘留稚氣的五官,以及就男孩子來說太過纖廋的體格。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在這裏?

「庫露耶露小姐、蜜歐小姐!你們沒事吧!」

在呆住的瞬間,奈特已經迅速跑了過來。

「……咦?」

「聽說你們疑似被犯人攻擊!有沒有受傷!」

……為什麼你會知道這些事?

「是我告訴他的。話是這麼說,不過也才剛剛的事。」

依然交疊雙臂的〈A小調〉淡淡地如此宣告。

「你怎麼可以……」

其實,跟所有人比起來,最不希望讓他得知昨晚事件的對象——就是奈特。

沒有必要讓他接近危險,由我來背負他的部分就好。從昨晚開始,庫露耶露就一直掛心著這件事。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要特地將他牽扯進這麼危險的事裏來?

「為什麼……要告訴他?」

自以為已經掩飾得很好了。

不過沒有用,話中自然而然帶著刺。

「我明白你生氣的理由。」

自己會發怒也在她的預測當中吧?她的表情絲毫不見動搖。平常應該會毫不在意……但是現在,庫露耶露卻對她的沉著感到不甘。

「所以,這也包含在我接下來要說的話裏頭——首先請大家先坐下。」

「那麼首先,我以大家都知道昨天的騷動為前提開始進行。」

女性研究員如此說道。其他在這個房間裏的還有凱特、安妮老師、艾達、蜜歐、奈特以及自己,僅僅七個人的會議。

在這份寂靜中,庫露耶露聽著她單方麵的報告內容。

「在目前這個階段,這所學校裏可以用來參與防衛的人數非常稀少。以判斷犯人最可能出沒的觸媒資料館為主,情報處理室、營運金庫、各處校舍,光是集中監視校內的主要區域就已經相當吃力了。」

可輕易容納百人的大會議室裏,沒有其他發言者。在這巨大的空間裏,隻聽到莎莉娜露華一個人的聲音。

「因應對手的威脅程度,各個地方組成了最少三人一組的隊伍,因為一至兩人的監視有可能輕易遭到突破。不過反過來說,這樣的集中監視很容易產生監視上的死角……正因如此,所以我和艾達才會獨

自以這些死角部分為中心進行巡視。」

接著,犯人果然針對那個死角部分侵入。

「昨晚的那個男人,十之八九就是我們現在追查的、一連串可疑事件的犯人沒錯。我已將那個男人外表的特征——像是『獨臂』這點非常重要,其他還有目測到的身高、話話語氣等這方麵情報,提供給

相關的各個機構了。」

不過……這麼低語的她搖了搖頭。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這些情能派上什麼用場?若具備名詠士資格,倒還有可能透過名詠進行檢索。」

『我不過是個貪婪的人,就連名詠士的資格都沒有,是個無名的敗者。』

就算想追查我的事也沒用,當時那句話也有這樣的含意在內。

「不過我在意的不是這一點,而是關於那個男人所擁有的情報。」

她將視線指向背靠牆壁的艾達。

「男人光聽到聲音就說中了那邊那位祓名民的名字,而且言下之意還暗示他曾經與艾達的父親——克勞斯見過麵。加上他也一眼就看穿了我是〈A小調〉的一分子,不露痕跡地表示他知道我方的情報——

這代表了什麼意義?」

……情報已經事先泄漏出去了?

研究員對於不知是誰低語出來的這句話點頭。

「沒錯,若以這個角度來考量,那個男人到目前為止,徹底擺脫調查追蹤的行動也就可以輕易地加以解釋了。」

「——請等一下。」

到目前為止,一直保持沉默的凱特老師,自座位上站起。

「那表示有內奸?」

「這樣的可能性不是零。不過根據我的推測,內奸似乎不在這所學校當中。」

「這個論點……就學校老師來說的確值得欣喜,不過證據是?」

「昨晚那個男人所說的話。庫露耶露,你已經猜測到了吧?」

為什麼要問我?雖然對此感到驚訝,不過察覺到莎莉娜露華視線的方向,庫露耶露倒抽了一口氣。她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身邊的夜色少年身上。

『不確定因素有時會召來不確定因素,在這所學校裏,就隻有你們兩個人嗎?還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還存在著會召來不確定因素的真正異端因子?』

——昨晚,男人離去時留下的話。

「沒錯,雖然他知道〈A小調〉的我和祓名民的艾達,可是完全沒有關於這所學校學生的情報。如果校內有內奸,學生詠喚出真精的事,當然會作為情報流入他的手中——再加上使用異端夜色名詠這種名

詠式的學生,那就更不用說了。」

……奈特是異端因子?

不露痕跡地望向身邊的少年。是無法理解其中的含意嗎?奈特隻是以夜色的雙眸眨也不眨地回望自己。

「重要的並非這是不是事實,而是那個男人是否如此認定。」

不確定因素、異端,那個男人很明顯對這樣的話語有異常的執著,當這樣的人得到「使用異端夜色名詠的少年」這項情報時,會有什麼結果——

冷汗倏地流淌過背部。

『……我會記住你們的!』

不光是目擊到他的我、蜜歐、還有艾達。那個男人扭曲的笑容,很有可能會對奈特產生衝擊。

「要不要將昨晚的事告訴奈特?若要告訴他,要說到怎麼樣的程度?關於這點我也經過一番思考。」

她以手指抵著自己的額頭,聲音不知何時變得堅定:

「那個男人還潛伏在這所學校裏,還有打某種主意。在不知何時、何地會遇見那個男人的現在——隻能靠自己保護自己了。」

——外麵已是陽光微露臉的時刻吧?

不論如何,在這種地方陽光是不是有露臉都沒差,這是個陽光照射不到的狹小空間,是個寂靜無人的空間。

敗者依舊閉上雙眼,就隻是靜心聆聽自己的呼吸聲。

——拉斯提海特,敗者之王為何不在?

自己的詠唱在心中回響。

「約書亞,你將你自己和過去一同藏匿起來。為什麼不把一切告訴我這個灰色名詠的歌手呢?為什麼無法詠喚拉斯提海特?」

灰色名詠當中有三隻真精。

一是輔佐王的孩子們——服待王右方的王之劍。

一是王疼愛的孩子們——守護王左方的王之盾。

接著,是比這兩隻真精位在更深的深淵當中的王。

那是逆世的名詠、力量的具現、力量的使役,照亮這個世上的敗者,對敗者來說,將成為指標的最強大真精。

在瑟拉菲諾音語中,冠上Laspha(主)之名的真精。敗者之王——Lastihyt(拉斯提海特)。

我知道觸媒,也準備好了用以召喚的〈讚來歌〉。

可是,為何無法成功名詠?

「約書亞,你目擊到的真相,如今在誰手中?」

灰色名詠的創造者丟下灰色名詠的歌手,將秘密托付給其他人。

「你瞞著我,托付給了誰?」

這句話已經說過不下幾千次了吧?

沒被選上的敗者,以自己的左手揉捏疼痛的右肩。

大會議室裏,七個人當中的五道身影已消失。

「……想事情嗎?」

依然倚靠在牆上的艾達微微睜開眼睛,女性研究員則坐在椅子上動也不動,就隻是盯著空中。

「老實說,對於我自己做出的決定,至今我還是感到迷惑。」

「呼!」地一聲吐出小小的歎息,她難得自嘲。

「實在不像我會做的事。來到這裏之後,我老是感到迷惑。」

「自己保護自己的生命——的確,突然對普通的名詠學校學生這麼說,是會讓他們驚惶失措的。」

原本應該隻是邊境的一所名詠學校,現在突然進入緊急狀態。能夠掌握到其中的情況,而且還能對抗來自灰色名詠攻擊的學生有多少呢?

「實際上,就你來看如何?」

「……關於蜜歐,她完全沒有能夠用來與人交戰的名詠生物。雖然有凱特老師陪著,不過一旦進入交戰狀況,就算淪為負擔也是沒辦法的事。」

狀況不明的是夜色少年及紅發少女。

不確定因素。的確,那兩個人與這個名詞極為吻合。至今仍未掌握全貌的夜色名詠,以及最近名詠技術急速提升的庫露耶露。

視未來的進步程度,或許能成為戰力也說不定。不過,現階段兩者的狀況都不夠穩定,無法否定還是有低潮期。脆弱時,終究還是殘留著會迅速崩潰的不安。

「——那兩個人很有趣。在重要的事情上頭,兩個人的意見相左。」

「嗯?」

是無法明白話中的含意嗎?女性研究員一臉認真地回問艾達。

庫露耶露以及奈特。

「兩個人都一樣,或許彼此都想成為保護對方的騎士也說不定。庫露耶露……你看就知道了吧?她不想告訴小不點這次的事,一定是打算全部由自己來代替他背負。」

給人的印象有如保護弟弟的姊姊一般。

「小不點也一樣,為了自己上次在那個研究所裏,給庫露耶露添麻煩而感到苦惱。所以這一次,他希望務必能做到自己保護自己。他是希望有一天,能夠得到『庫露耶露小姐』的認可吧!」

凝視自己映照在窗戶上的倒影,艾達以低微、壓抑的聲音說道。低到就算被人當成是在自言自語也不奇怪。

交織的想法。

相反的願望。

……我有點羨慕,因為最終代表存在著那般重要的對象。

「你在嫉妒嗎?」

「就祓名民來說,我已經強到用不著男人來保護了。所以當女人受到男人保護的時候,會有怎麼樣的感覺?果然還是會感到高興嗎?」

「看來,這點對少女心帶來很大的衝擊哪。」

「別說出去!」

感到害羞的艾達有如咬住東西般地嘟起嘴。

還以為莎莉娜露華是在逗弄自己,不過她卻隻是開心地眯起眼睛。

「我不會說的,從前我也很喜歡看這一類的繪本。不過跟男人比起來,我最後還是選擇了研究。」

「我也跟你差不多。今年暑假也是,陪著那個白癡老爸從早到晚特訓、特訓……」

「啊啊,難怪你曬得比從前更黑了。」

「不用你管!」

將頭轉開——說到曬黑……

庫露耶露的皮膚有那麼白嗎?

……不,雖然在會議室裏大家都專注於談話內容所以沒發現到,不過當時的她與其說是蒼白,倒不如說是臉色發青。

位在總務大樓的情報處理室,因堆積與各大樓直通的通訊器及通訊記錄資料,而顯得狹小。在角落的桌前,米拉默默地用力寫下報告——一隻有十張之多,是要提交調查委員會的報告,就在隻剩最後兩

行的時候——

「米拉先生,能不能請你過來一下?」

情報處理方麵的約聘人員拍打他的肩膀,明明就剩最後兩行了……

「——有什麼事?」

「蟲來了。」

「……蟲?」

將眼鏡轉向職員手指的方向——窗框上,數十隻有翅昆蟲組合排成一列,這異樣的光景不由得令人倒抽一口氣。

每一隻都擁有輕薄透明的翅膀,因為貼在窗戶上,所以翅膀占據了一大片的麵積——彷佛正利用那對翅膀接收什麼訊息似的。

……這是音響蝶嗎?

相當於「Beorc(綠)」第四音階的蝴蝶,特征是有成人手掌兩倍大的巨大翅膀。藉著翅膀的細微振動,製造出獨特頻率的音波。它們具有藉著音波,與在遠距離的同類進行溝通的習性。

而且,人類也能利用這種習性進行遠距離對話。

以數十隻為單位名詠出音響蝶,讓其中的一半飛往目的地。之後,對啫留在手邊的昆蟲說話,透過音響蝶將聲音傳送給對方。

情報通訊——在名詠士當中,以這類名詠為業的人並不少。多雷米亞學院這樣的名詠學校就不用說了,各都市的主要組織、建築物當中,也必定會雇用負責此種業務的名詠士。

不過……到底是誰派來的?

就實際情況來看,在情報通訊方麵,日常使用的不是音響蝶而是音響鳥。作為情報通訊的手段,體型大的鳥較有可能進行長距離移動及長距離通訊。在這個世界的情報傳達方式中,音響鳥可說是最普遍

的一種方式。

另一方麵,蝴蝶的優點是它的外型,有如天然寶石般透明的翅膀,那小小身體蘊釀出的夢幻。不過就事務性質的情報通訊方式來說,應該不會加以使用。是因為極少見到音響蝶吧,所以情報處理室的職

員也感到不知所措,才會前來徵詢自己的意見。

打開窗戶後,蝶群發出沙沙的拍翅聲,一同飛進房間。

「我是多雷米亞學院情報處理室的米拉?凱?安杜朗斯,請說出您所屬的單位及姓名、來意。」

數秒後,音響蝶的翅膀開始微微震動。

是接收到對方聲音的證明。

『你是名詠士?』

——啞口無言。

透過蝴蝶美麗的翅膀響起的聲音,是比猶如寶石般的音響蝶翅膀,更澄澈的聲音。若要形容,該說是一流專家製造出的頂級鍵盤樂器。沒錯,與其說是聲音,不如說是一段旋律,由聲音完成的藝術品。

「……沒錯,難不成你是……」

是初次聽到的聲音,不過自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特地選用音響蝶的這個癖好,再加上這個聲音。

『如果你是名詠士,那麼隻要說是——香緹,你就知道了吧?』

果然是〈A小調〉的「歌後姬」嗎?

不分同性異性,據說會令所有人成為俘虜的這個音色。隻是聽到聲音就已如此,那麼一旦唱起歌來,到底會演奏出多麼驚人的旋律來呢?

「我明白您的身分了。有什麼事嗎?」

『現在應該有個專給旁人添麻煩的研究員在貴族叨擾才對,可以立刻找她過來嗎?』

專給旁人添麻煩的研究員,想得出來的可能人選隻有一個。原來如此,是個出奇恰當的形容詞。

「她現在人不在這裏,應該是在別的樓層才對,給我一點時間。」

接下來的瞬間,通話的對象沉默下來,像是在思索該怎麼說——

『雖然無禮,不過能不能請你盡快?因為是相當急迫的內容。』

那個聲音,是在優美中帶著焦急的音色。

……我是……怎麼……了呢?

手貼著額頭,庫露耶露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苦悶的聲音。

頭痛得快裂開了。

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真的隻是輕微疼痛。能在笑著對話的期間,加以遺忘的輕微疼痛。可是,隨著時間流逝,疼痛逐漸加強。頭昏到一放鬆就有可能倒下的地步。

走起路來好痛苦,好想現在立刻躺下,好想現在立刻——倒下。

凱特老師、奈特、蜜歐、自己,不知不覺間,自己落到了集團當中的最後一個……拜托……走得……再慢一點。

走在自己眼前的奈特和蜜歐。

覺得他們兩個人似乎是在談自己的事。可是,就連那些話也傳不進耳朵裏。什麼……什麼都聽不到,隻有在腦子裏轟然作響的劇痛令自己感到快要發瘋。

——我是……怎麼了……呢?

昨晚的疲勞、緊張?可,會變得這麼嚴重嗎?

在不明白原因的情況下,庫露耶露拖著像鉛一樣重的腳步前進。

多雷米亞學院的圖書管理大樓,是一手包辦校內圖書到研究書藉的大樓。

大樓外設置了許多簡易的座椅及桌子,有人利用它作為休憩的場地,也用人用它當作老師和學生們一同參與討論的場所。不分學年性別,總之是人們對話不絕於耳的地點。

在轉入多雷米亞學院當天,奈特是這麼聽說的。

位在圖書管理大樓、以及三年級校舍之間的這塊區域。沒錯,昨天早上上學時,這裏還擠滿了學生。

而現在——

「……真的一個人都沒有。」

雖然心裏很清楚,不過奈特還是將自己的心境說出口。因為若不這麼做,似乎就連自己也會被這片寂靜所吞噬。

冷清、無聲的風景,那裏存在著與寂寞不同性質、無可形容的悲傷。

「因為其他老師也全都分散在各地進行巡邏。」

走在前方的凱特老師停下腳步。

前方是圖書管理大樓,後方是三年級學生校舍,被兩棟建築物包圍的大馬路,那裏就是莎莉娜露華指示的待命地點。

被視為最重要據地的地方主要有兩處——四年級學生校舍前方的觸媒資料館,以及昨晚撞見犯人的二年級學生校舍一帶,這些地方已布下嚴密的警戒網。另一方麵,總務大樓由莎莉娜露華及米拉老師負

責,一年級學生校舍周邊則以艾達及安妮老師為中心。

結果留下來的,就是自己這群人負責的區域。連係四年級學生校舍及二年級學生校舍,換句話說是擔任傳令的工作。

「隻要待在這裏就行了吧?」

「是的,不過——」

老師轉過頭來,在她的表情中有著揮之不去的緊張感。

「萬一遇見昨晚的犯人,我希望你們立刻呼叫支援。無論如何,都不可以有獨自和他戰鬥的念頭。」

……就跟研究員吩咐的一樣。

奈特微微垂下眼簾。

在灰色名詠生物盤踞的研究所裏,自己隻是單方麵獲得救助的人。用不著做出什麼大事,不過,至少希望不要給身邊的人帶來麻煩——雖然這麼希望,但是當時卻連這個願望都沒能達成。

若是如此,從母親那裏學到的名詠為何存在呢?想要保護大家,就連如此希望而編織出的名詠都無法順利詠喚出來,這點令自己感到懊悔。

……光隻是保護自己是不夠的,但是我卻連那樣都……

就像以前,母親和虹色名詠士一樣,就連庫露耶露小姐對自己做的一樣——我想要保護重要的人的重要回憶……有一天,我也能夠保護得了重要的事物嗎?

「奈特!」

身後突然傳來蜜歐的聲音。

「……奈特,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才會變成這樣。」

「這不是蜜歐小姐的錯。莎莉娜露華小姐告訴我了,聽說蜜歐小姐還用名詠詠喚出救援用的照明。她非常稱讚蜜歐小姐呢!說你是個有勇氣和執行力,內心堅強的孩子。」

「……不對,我……隻是一直在她的背後發抖罷了。」

垂下眼簾,蜜歐的臉上浮現淡淡的笑意。

「不過呢,因此當庫露露來救我們的時候,我好高興。當時你很酷喔,對吧,庫露露?」

回頭望向身後的她。不過,卻沒聽見回答。

「……庫露耶露小姐?」

親眼見到後,奈特終於察覺到了她的異狀。

臉色蒼白,有如在隱藏眼淚一樣,單手遮住自己的臉孔。眼前的少女一邊拖著腳步,一邊努力向前邁進。

「庫露露,你怎麼了!」

「……啊……對不起。」

——反應遲緩?

她的模樣讓凱特老師也靠了過來。

「庫露耶露,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我沒事。」

庫露耶靈慢慢抬起頭來。

是平常的笑容,與平常無異的口吻。

「隻是頭有點痛罷了,沒什麼問題。」

不過奈特在見到她這樣的表情後,竄過了一陣類似寒意的顫栗。

——不太對勁。

生氣的表情、帶笑的表情、像是感到困惑般靦腆的表情,在暑假時見過的每個表情,都和她現在的表情大不相同。

「……庫露耶露小姐,你在說謊!」

奈特以有如吐血般的心境搖著頭。

「奈特同學?」

老師發出吃驚的聲音。

「……這不是庫露耶露小姐平常的表情。我看得出來你非常難受,整個暑假我們都在一起啊,這種事我看得出來!」

一開始就用手蓋住臉,所以頭痛的事大概是真的。說謊的部分,是說頭痛「沒問題」的程度——不可能沒事,表現得若無其事的模樣,令人格外心痛地察覺到她的痛苦。

「拜托你,庫露耶露小姐……請你說實話!」

「庫露耶露?」

少女對老師的問話一直垂著頭。她的臉被隱藏在紅發之下,因此看不透她的表情。

「——傷腦筋。」

突然間,少女以不符合這種情景的優雅手勢撥開瀏海。

在發絲之下,是平常那溫和的表情,總是陪在自己身邊時的那個笑容。可是就隻有現在,她的笑容顯得可……因為那副表情實在太過安詳。

「不行啦,奈特,我要你保密的。」

……庫露耶露小姐?

之後,毫無任何預兆。

依然麵露微笑——她就這樣朝奈特的方向倒下。

「嗚!你沒事吧?」

撐住她虛脫的身體。就算握著手,但對方已經耗盡力氣,就連回握的力氣都沒有。

「你果然……身體不舒服。」

到底、到底為什麼?發生了什麼事?

「真是的,真拿你……沒輒!」

依然倚靠著奈特的庫露耶露淡淡地朝他微笑。

以無力而發抖的指尖,戳了戳奈特的額頭。

「不行啦……我不是說過,我們暑假在一起的事要保密嗎?」

『啊,可見暑假的這件事要保密喔,就連蜜歐或艾達也不能說。』

『……好、好的。』

「……庫露耶露小姐?」

說完這句話後——

倚靠著奈特,嘴角帶笑的她就此失去意識。

兩步並作一步衝下校舍樓梯。

——香緹我我?這個時候會是什麼事?

打開情報處理室的門,美麗的蝶群依然停留在室內一隅。是熟人喜愛的名詠生物,原來如此,的確是她沒錯。

『難不成你那裏也是緊急狀況?你的腳步聲比平常要響亮。』

在莎莉娜露華開口前,蝴蝶已經振動起綠色翅膀,對方似乎正在等待自己。真要說起來,這樣也省了自己不少功夫。

「既然你知道,那麼請長話短說……所以,你有什麼事?」

「不是我有事找你,是嚴厲的最強名詠士要給你的留言。」

最強名詠士到底是誰——這一點足以成為爭論的話題。不過若用在名詠士之間,這個對象暗指的是競鬥宮的現任霸者。

與祓名民的首領克勞斯並駕齊驅的現代兩強——

「是大特異點嗎?我聽你說過,那家夥到襲擊地點去進行事後調查了。」

「是的。所以,我收到了他一份很有意思的報告。」

「報告大致上是——」

「先說結論,對吧?我就直說了,我們已經查出一連串事件犯人的目標,那個目標並不是觸媒。」

「……你說什麼?」

有種已經累積了好幾層高度的算式,正出現皸裂的自覺。

自己也曾經看到過受到襲擊的研究所,觸媒貯藏庫有侵入跡象的報告。更重要的是,在相關的菲迪路利亞分部研究所裏,〈孵石〉被帶走是可以確定之事。

『是的。可是,就隻有你們菲迪路利亞分部研究所是特例。名為〈孵石〉的特殊觸媒的確是犯人的目的之一。可是,其他遭受犯人襲擊的地點並沒有收藏〈孵石〉啊?那麼,他的目的是什麼?』

放在觸媒貯藏庫,但是不是觸媒的東西——

「是觸媒的實驗報告書嗎?」

『是的。一開始任誰都以為目標是觸媒本身,不過……在經過一番調查後終於水落石出。事實上,菲迪路利亞分部的〈孵石〉實驗書被取走這點也已獲得確認。』

犯人的目的是包含〈孵石〉在內的所有觸媒實驗報告書?

理由不明。不過由此判斷,身在多雷米亞學院的犯人下手的目標不是觸媒資料館。在多雷米亞學院裏,資料館不過是觸媒保管庫,相關的報吉書集中收藏在——

……等一下!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對不起,香緹,我現在要立刻結束通話!」

『咦——怎麼了,喂?』

就連回答的時間都沒有,莎莉娜露華轉身離開音響蝶。

「米拉,立刻聯絡在一年級學生校舍的艾達……不,不行,那麼太慢了,要她直接趕到圖書管理大樓!」

「怎麼了嗎?」

「判斷出現漏洞,狀況正朝最糟糕的方向進行」

在多雷米亞學院,包含報告書之類的學術文獻全部收藏在圖書管理大樓。這點本身並無問題,問題是目前在那附近的人。

夜色名詠的少年,以及帶領黎明的神鳥的少女。

——是那個男人垂涎的目標。

觸媒資料館是犯人的目標——秉持這樣的想法,原本打算讓他們遠離直接的危險區域,沒想到事與願違。

是我的判斷失誤,不,不對,這已經不是可以稱為判斷失誤的情況了。

在這個時機收到來自歌後姬的報告,而且犯人襲擊是昨天的事,會遇見他這點,就有如被安排好了一般,有種不自然的感覺。

……這一切真的全都是偶然嗎?

並不想用「命運」這類輕易的話語加以搪塞,不過就隻有現在,隻能視為在遠離我們這些人意識的遙遠天上,有著某種隱含必然的「偶然」正在冷笑了。有如事先受到某種安排的不自然均衡,人為的調

音。

宥計劃地誕生、已決定分化的圖表,換句話說——

——是名為預定命運圖的調音。

不過,這樣的調音是由誰來主導的?

……來得及嗎?

奔向連接校內各大樓的通訊器房間。

「這裏是總務大樓的情報處理室,圖書管理大樓的圖書館員在嗎!」

……居然無法接通。

『————』

「喂,有沒有人在?」

通話那一方似乎有人在走動,接著——

『……原來如此,是通訊器嗎?雖然我是第一次用,不過還真是方便的玩具。盡管我平常隻用音響鳥,但這還挺令人感興趣的。』

低沉沙啞的聲音——就算通過通訊器,這聲音還是令背脊為之一涼,不是圖書館員,而是昨晚遇到的那個男人……

「是你!」

通訊器的另一端無聲無息。雖然怒吼了好幾次,但對方並未再次回應。那個男人能夠若無其事地在通訊室進行通訊,換句話說……

——圖書管理大樓已落入這個男人手中?

視野灰暗沉澱,有如置身海底深處,半夢半醒的心靈處於記憶及意識的夾縫間。哪裏是記憶、哪裏又是意識?它們難以區別地化為虛幻的夢境。

隻有其中一項,比在黑暗中閃爍的光輝更明確,不知何人的聲音清晰地告訴自己。

『——啊啊,你終於聽到我的聲音了,我重要的人!』

……你……是誰?

這個問題沒有得到回應。

『這是第三次。』

聲音有如歌聲般揚起。

……什麼……第三次?

『非常單純,就是你行使名詠的次數。』

騙人……怎麼可能是第三次,次數沒有那麼少。

『不!你以為是一般名詠式的東西,和你原本的名詠似是而非。你真正的名詠,還要更加、更加出色。』

……我的……名詠?

『所以,你的名詠全部就隻做了三次。在此同時——也可以說已經做了三次。』

三次,那個次數是怎麼算出來的?

『競技大會上一次、研究所裏一次、然後是昨天。』

競技大會、研究所、昨天,照聲音所說的加以反芻。

『愈接近〈黎明〉,〈花朵〉也會愈早綻放吧?』

難不成你的意思是——

『不,用不著害怕,我最重要的你!』

……我才不害怕。

『嗬嗬,這樣就好了。依自己的意誌,隨心所欲地打開名詠門。你想保護重要的人吧?』

……我想保護。我想保護的,就隻有那個。

『沒錯,那是非常重要的事。明白自己的名字、明白自己的力量吧!接著,盡管抵達我所在的地方!』

「奈特,快點,過來這裏!」

打開圖書管理大樓的門,蜜歐大聲招呼要他過來。

……庫露耶露小姐,拜托,你要振作起來!

少年依然緊閉雙眼,呼吸輕淺。雖然她的個子比自己高,不過體重輕得嚇人,這一點更加深了奈特心中的不安。

——拜托,希望你平安無事。

奈特背著她走進圖書管理大樓門口。

「奈特,送庫露耶露過來這裏!」

凱特老師已先到主室等待,在她身邊,已準備好了用沙發並成的克難床鋪。

「蜜歐,你到醫務室去找醫療人員過來!」

「啊,老師,既然如此,不如用這裏的通訊器連絡他們會比較快!我跟圖書管理大樓的圖書館員很熟,我去請他們幫忙!」

大聲這麼說完後,蜜歐不等老師回答就走上通往二樓大廳的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