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偷偷見麵(1 / 3)

王方被岑梨瀾誇讚了一番,倒顯的不好意思起來。他從來不是一個喜歡居功的奴才,自入相印殿以來,勤勤懇懇,但在他看來,這是一個做奴才的本分。

炭火燃燒的熱烈。

整個屋子都暖和了起來。

屋子裏的檀香熏的很足,幾個人坐著用茶,少有的安靜,隻有炭火偶爾發出輕微的響聲,更顯的內室靜謐。這般靜謐,與小荷塘發生的驚心動魄之事形成反差,倒讓人覺得,小荷塘之事,恍如一個夢。

“如今天冷了,不知大阿哥府裏有沒有燃上炭火。”鎖兒有些擔心起來。

回雪笑著道:“側福晉也不必憂心,大阿哥府裏自然有嬤嬤太監伺候,天稍冷的時候,大阿哥府自然會燃上炭火了。”

鎖兒聽回雪這樣說,心才略微放下了。

岑梨瀾無比羨慕的道:“有人惦記著真好。”

回雪笑笑,岑梨瀾的話真讓人傷感。

那時還年輕,還能惦記某一個人。

慢慢的,長大了,心也變的越來越大,卻發現,在這皇宮裏,心裏竟然沒法去惦記一個人了,這何嚐不是一種悲哀。

“其實,大阿哥也曾來到相印殿看望側福晉的,隻是礙於皇上的旨意,大阿哥他從沒敢進過相印殿,隻是站在宮門外守一會兒,便回去了。”王方歎了口氣道。

“這…….可當真?”鎖兒驚奇。

“奴才不敢欺瞞側福晉,隻是大阿哥叮囑過奴才,怕側福晉擔心,若側福晉沒有問及,奴才最好不要跟側福晉說,所以,奴才才一直沒有開口。”

王方一向不是個撒謊的奴才。

鎖兒心裏一陣甜蜜,可又歎氣道:“如今我這種模樣,不敢奢望大阿哥對我怎麼樣了。”

她的話裏,滿是滄桑,就像是她的臉一樣。

櫻桃大福晉死了以後,鎖兒臉上的傷,便再也不能好了,這不得不說是一個遺憾。

岑梨瀾攏著頭發問鎖兒:“你還在恨櫻桃大福晉麼?”

鎖兒搖搖頭:“恨到最後也是一場空,我早已放下仇恨了,恨不恨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到頭來,不是入土為安,便是化為灰燼。”

鎖兒靜靜盯著炭盆裏“嗶嗶啵啵”的炭火,火苗通紅,像一條條火蛇,蜿蜒的****著盆沿。

她似乎從影影綽綽的火光裏,看到了櫻桃的模樣。

櫻桃嫉妒時的樣子。

櫻桃痛哭時的樣子。

櫻桃懺悔時的樣子。

可最後,她腦袋裏卻是櫻桃將死時的樣子,她臉上的血,還有她未盡的話語。

鎖兒眼裏的火苗,變成了櫻桃身上的血,她盯著火苗,慢慢的覺得可怕,趕緊低下頭去。

隻有這樣,她才能暫時的淡忘櫻桃。淡忘她自己的那一張臉。

雖說她已不恨櫻桃了,可她害怕直視自己的一張臉。

回雪瞧著她在出神,便喝了口茶道:“鎖兒側福晉若是覺得大阿哥是以美色取人的男人,那便是大錯特錯了。”

鎖兒聽了這話,有欣喜,卻又不敢確定,又問回雪:“鬱妃娘娘何以得知呢?”

岑梨瀾笑笑說:“鬱妃娘娘的話,一向都是真的,我一直都相信,難道鎖兒側福晉卻不信了?”

鎖兒也隻得笑笑:“不敢不信,隻是想知道鬱妃娘娘為何會這樣說。”

回雪將茶碗捧在手心裏慢慢的暖著,說了一會兒話,茶水已是溫涼,煙紫又給回雪的茶碗裏續了些茶水,回雪淺淺喝了一口,淺淺的張了口,甚至,她的語氣都是淺淺的,一點也沒有在小荷塘時那般憤怒。

大阿哥給回雪的印象,也一直是淺淺的,他不爭,不搶,也不怒。

他一直都很恬淡,甚至,雖說他是大阿哥,宮裏卻極少有人注意到他。

回雪道:“自我入宮,雖常見大阿哥,但對大阿哥的印象卻不深,但,並不是因為大阿哥不好,而是大阿哥這個人,太過平實,很少引起別人注意,聽說那時候,他常常躲在阿哥所看書,皇上若想見他,還得去阿哥所呢,且大阿哥直到快二十歲,從來沒有聽說,他跟哪一個女子,甚至哪一個奴婢親親我我過,這樣的品行,在阿哥裏,是極少見的。跟別的不安分的阿哥比起來,大阿哥鮮少在東西北宮出現,除非,去承乾宮去探望他的親生額娘。”

鎖兒插話道:“大阿哥的親生額娘?怎麼沒聽大阿哥說過?她好嗎?得皇上喜歡嗎?”

“大阿哥的親生額娘,她非………”岑梨瀾剛要說,便被回雪給打斷了,回雪細想了想:“側福晉問及大阿哥的額娘,倒也是應該,若按宮外的叫法,那可是你的婆婆,大阿哥的額娘她……她……”回雪腦海裏又浮現了榮妃的臉龐。

若不是鎖兒問及,她怕很久都不會記起榮妃了。

雖然,榮妃也曾如日中天,就像夏季開放的芙蓉花,在禦花園裏那般惹人注意。

想起榮妃,一時間五味雜陳。

榮妃逼瘋的妃嬪。

榮妃毒殺的婢女。

榮妃為得寵幸的不擇手段。

榮妃為了大阿哥的步步為營。

最後,榮妃的淒慘下場。

大阿哥心裏一直明白,他的親生額娘隻是一個合格的額娘,卻並不是一個合適的妃嬪,他忌諱提及榮妃,好像提及榮妃,那些血淋淋的往事又要被翻出來。

“鬱妃娘娘?”鎖兒見回雪陷入沉思,便輕輕的喚了一聲。

回雪回過神來,笑了笑道:“大阿哥的額娘她是一個好妃嬪,得皇上的寵幸,自然是這宮裏頭一個誕下皇子的,身份尊貴,自不必說。且她十分疼愛大阿哥。”

“那怎麼沒聽大阿哥提及他額娘呢?”鎖兒疑惑。

回雪想了想道:“斯人已去,總是提及,倒不能讓她安生。大阿哥定是把他額娘放在心裏緬懷了。”

鎖兒點了點頭:“那大阿哥的額娘是怎麼死的呢?”

回雪咬著嘴唇道:“宮裏的女人,皇上的妃嬪,側福晉又何必問死法呢。”

岑梨瀾接話道:“鬱妃娘娘說的是,死去的人,便永遠死去了,皇上的妃嬪,有的壽終正寢,還能得個好發送,好名聲,有的比皇上還長命,就像壽康宮的那些先帝的妃子,天天靜坐著念經度日,還有的,被喂了毒酒,或是被別的妃嬪設計害死,還有的,覺得這深宮寂寥,活活被逼瘋了,還有的…….”

岑梨瀾很是感慨,這些女人,一張張不同的麵孔,卻有相同的命運。

提及這些,岑梨瀾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張張的臉,有的死了,有的還活著。

回雪打斷了她的話:“岑妃說的,不過是少之又少的,這宮裏的妃嬪,每日吃穿用度都很尊貴,是宮外人都羨慕的,且入了宮以後,也是她們祖上的榮耀,大阿哥的額娘,當年便是這宮裏人人羨慕的對象。”

鎖兒抬起頭來,眼神也有豔羨之色,卻又頹然道:“或許娘娘們很體麵,可我覺得,宮裏的生活,就是牢籠,如果沒有恩愛,住在這麼大的皇宮裏,倒讓人心裏發慌,漫漫長夜應該怎麼度過呢,且每位娘娘都在等著皇上。”

鎖兒這話,倒說的真切,自她入住了大阿哥府,從這宮裏搬出去以後,便像是出了籠的鳥。

她能去安城的首飾鋪子裏采買,也能在安城的大街上吃點心。

可這一切,對宮裏的女人來說,都是奢望。

回雪與岑梨瀾默默相對。

屋子裏又一陣靜謐。

鎖兒忙伏身跪倒:“兩位娘娘,是我多嘴了,我不應該亂說宮裏的事。請兩位娘娘責罰。”

回雪虛扶了一把,讓她起來,一麵歎了一口氣道:“你又有什麼錯呢,當著我們的麵,也不用說假話,隻是在別人麵前,要稍加注意罷了。”

幾個人坐了好一會兒,直到銅盆裏的炭漸漸的弱了,火苗也越來越小,鎖兒才回了自己房裏,岑梨瀾起身告辭,卻又忍不住問回雪:“當年榮妃那樣對咱們,可是當著鎖兒側福晉的麵,你為何把她說的那麼好?”

回雪拉著岑梨瀾的手道:“就如側福晉說的,人都死了,恨又有什麼用呢,如今的榮妃,怕已是一堆枯骨,跟一堆枯骨,還有什麼可生氣,可計較的。”

岑梨瀾點點頭。

“但對大阿哥,這就不同了,他一直不肯跟別人提及自己的額娘,是因為他覺得,他的額娘做了不好的事,所以他才忌諱,大阿哥是個好人,如今,我們倒不如成全了他,說說榮妃的好處,讓鎖兒安心,也讓大阿哥安心,豈不是好事?”

岑梨瀾又點點頭:“我若有你的胸懷,也便好了,如今我想起當年的榮妃,還恨不得…….唉,我還是回永和宮去吧,兩位阿哥沒有見到我,又要找我了。”

岑梨瀾轉身要走,回雪卻拉住了她。

“還有事?”

回雪笑笑,指了指她的頭發。

去養心殿數落巫師罪行的時候,為了更加逼真,岑梨瀾故意取下了發間的簪子,一頭青絲散開,又被大雨淋了一場,烤了會火,頭發才漸漸幹了,卻蓬鬆的厲害,岑梨瀾對著銅鏡一照,自己先笑了起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從哪裏跑出來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