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伺候皇帝越發的認真,他的習慣,愛好一一記在心裏。萬歲爺愛吃酸辣的食物,我便把它放在桌子的前端;萬歲爺愛喝江南的綠茶,愛用純色的茶碗,我便依天氣與他的心情給他配不同的東西;萬歲爺就寢前的宵夜不愛糕點,愛喝羹湯,我便花了心思親自去熬;萬歲爺從不吃梨子,太醫囑咐任何性涼的水果也不宜多食,我便常常盯著負責水果的小太監……連曹有全都看著我道:“姑娘與前些日子不同了。”
低首淺淺一笑:“在這宮裏,盡心伺候才是正經。”曹有全眯著眼看我,滿意地點點頭。在這皇宮裏,最怕的便是不用心,許多事,隻用眼看不夠,得用心。當你對這個皇宮真的用了心之後,無數的信息便會湧向你。
我知道萬歲爺最寵那幾位嬪妃,知道他喜歡那幾個皇子,認識了後宮幾個說的上話的總管太監,與禦膳監、尚衣監、敬事房、浣衣局、直殿監的總領太監們也日漸熟悉,正向羅小多討好我一般,我也在蓄意討好許多人,尤其趁著我現在還算得寵,宮女太監們也樂於交我這個朋友,但關鍵時候有幾個能頂的上用,就不得而知了。
這****正在禦膳監裏和瑩兒研究做一碗新的湯羹,詠嬅宮的總管太監秦典文尋了來。
“呦,李婉人,正忙著呢?”這秦典文身高隻有五尺多,寬怕是有兩三尺,是我見過的宮裏最胖的太監,肉嘟嘟的臉笑起來,五官擠在一起,活像隻耗子臉被按在大餅上。
“秦公公,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在給萬歲爺想新招呢,這會兒怕是沒工夫招待您哪…”因為之前的碧玉手珠事件,讓我對詠嬅宮的人都沒什麼好感。
“沒什麼要緊事兒,您忙……”他樂嗬嗬地湊過來看了一眼,“璍妃娘娘差我來跟您說一聲,什麼時候有空過趟詠嬅宮,娘娘看過您給頤妃娘娘繡的手帕,直誇姑娘的手巧,也想要一條。”
我心裏是一萬個不願意跟璍妃虛與委蛇,嘴上卻答道:“煩勞您去回稟璍妃娘娘,李鳶得了空就過去。”
待秦典文走了,瑩兒挨近我悄聲問:“姐姐不是不喜歡詠嬅宮的人嗎?”
“你怎麼知道?”這話我可沒跟任何人提過。
瑩兒嘻嘻一笑:“蕊珠宮、沁華宮、長chun宮、延福宮等等的總管太監們您都找機會認識了,唯獨不主動去理那個詠嬅宮,都看出來了…”
“啊?都看出來了?”
“可不,就您還覺得麵麵俱到,可自己端著架子呢…”瑩兒吐了吐舌頭。
我把手裏的湯勺一丟:“好,那我現在就去趟這詠嬅宮!”瑩兒見我丟下東西就想走,忙拉住我:“姐姐,這羹不做了?”我看一眼那冒著陣陣香氣尚未完成的ju花八珍如意羹,對瑩兒道:“也差不多了,剩下的瑩兒妹妹自個兒瞧著辦吧。要不成的話,今晚還是給萬歲爺上那碗枸杞青瓜煲花膠吧,不過最好起個好名兒。”
我回屋取了東西就往詠嬅宮去,卻在半路上碰上了剛從蕊珠宮出來的十一:“你這麼急匆匆地是幹什麼去?”我本想行個禮後就把他忽略掉,卻被他硬攔了下來,又聽他道,“看樣子是去打耗子?”本來還有些不樂意他這麼擋住我的去路,一聽他這麼說,想到那個秦典文,情不自禁地笑了出來。
他見我樂了,也有些得意起來,我忙斂了笑意:“順王殿下,奴婢可正趕著去給璍妃娘娘繡帕子,耽誤不得。”他揮手示意身後那個小太監退遠一點,低聲道:“李鳶,我哪裏得罪你了?怎麼這兩次見到我老是這麼帶刺的?”
“你還不知道錯在哪裏?”我叫了出來,得,我這幾天的氣算是白生了。我深呼一口氣,看著他那張俊臉道:“你打發人送來那幾串手珠是什麼意思?”那何芳人來搜完手珠的第二天,他竟派人送了四串不同顏色的手珠了,氣的我要命,他也覺得我做賊了嗎?
十一聽了愣了一下,盯我看了半晌:“真就為這事兒?”
我嚴肅地點點頭:“這還不夠嗎?”
他忽然大笑,惹得過路的太監宮女們一陣側目,“你別這麼大聲,你…”這被人看見又是不知道有什麼話了,“你再笑我就走了!”我一跺腳,作勢要走,他才止住笑,對我道:“我那天還奇怪,你怎麼會那麼生氣,把東西扔在地上還把那送東西的王貴罵的半死,我真是後來才知道那碧玉手珠的事…你可真是誤會我了。”
他見我還是一臉的懷疑,忙舉起手:“你要是還不信,我可以對天發誓…”“行了行了,”我打斷他,“一個王爺對著一個宮女發誓,像話嗎?”我這個氣可真是白生了。
“不生氣就成。你先去吧,回頭有空去找你。”他剛走了兩步,忽又轉身說了一句“璍妃娘娘挺親和的。”
我點點頭,聽他的意思,璍妃不算難相與。
當我見到璍妃本人的時候,我才真正懂得十一的“親和”是什麼意思。她的相貌比頤貴妃差了一截,但渾身上下透出股清傲與嫵媚並存的氣質,眉眼時時帶著那種嬌柔的讓人無法抵禦的笑,實在不像那種會使碧玉手珠那種低級手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