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曾肅燎都沒有給李萋萋一個正妃之位,沒有給她一個名分,他發現,在皇宮裏,地位名分反而不是能為她帶來最大保障的東西,他隻能用自己作為她的保障。幸而,他們經過一番波折之後,萋萋並不執著於這些東西,曾肅燎以為,他會和她一起慢慢變老,這樣幸福的變老……
老來喪子的悲痛,一度將曾肅燎擊倒,尤其是沛兒竟然是中毒而死!他恨不得將那個下毒的人千刀萬剮!可是,他從來沒有懷疑過李萋萋。
萋萋,絕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曾肅燎曾經仔細地問過小九,卻還是找不到任何疑點,任何有旁人下毒的疑點,小九也不可能做出那樣的事,光是瓊瑰一樣,她就不可能有。曾肅燎知道,李萋萋對那個箱子寶貝的很,從來不讓小九碰,小九甚至不知道箱子的存在,又怎麼可能知道裏麵有瓊瑰?
曾肅燎不是沒有懷疑過寧貴妃,然而,她會為了陷害萋萋而毒害自己的親生兒子嗎?曾肅燎也不相信,即使不相信,他還是質問過寧貴妃,而寧貴妃因為他的質問,差點去撞柱,這徹底打消了曾肅燎的疑慮。
不是她,到底是誰?
可是,現在,萋萋走了,是誰,已經不重要了。
李萋萋曾經問過很多次,他們最後會怎麼離開這個世界,曾肅燎現在突然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回答她的了。
他唯一肯定的是,他從來沒有想過,她會這樣離開他。
曾肅燎不讓人動李萋萋的屍身,整整一天,他就坐在李萋萋麵前看著她,想著她隨時會睜開眼來看他,然後坐起來道:“你看著我幹嘛?”
小九哭的撕心裂肺,曾肅燎竟然覺得吵,他讓曾祺聿將妹妹帶出去,讓他跟李萋萋安靜地呆一會兒。他很後悔,為什麼萋萋去宗人府大牢的時候,他沒有堅決的將她帶回來,即使她當時以死相逼,後來總能找到無數機會把她給帶回來,他為什麼沒有那麼做?萋萋雖然是自願到大牢裏去的,可是她會不會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麼不堅決地將她帶出來?她會不會以為自己不相信她?
“父皇……”曾祺聿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曾肅燎握了握李萋萋的手,淡淡道:“出去。”
“父皇,您還準備這樣多久?娘親已經死了!已經死了!再也不會醒過來了,她死了!”曾祺聿哭著在曾肅燎身後跪了下來。
曾肅燎的身體顫抖著,顫抖著,他猛地起來一轉身,揚起手,看見那酷肖李萋萋的眉眼,卻打不下去了,曾肅燎像是第一次發現,原來聿兒眉眼是那麼像他娘。他已經是五十多歲的人,年輕時征戰沙場的威風,在雍和八年那場大病之後就已漸漸散去,他隻是這麼一揚手,所耗費的氣力似乎比打下去還要多,他向後踉蹌一步,跌坐在床上。
“父皇!”曾祺聿跪著向前爬了兩步,要扶他的父皇。
曾肅燎輕輕抬了手,搖了搖。
曾祺聿看著娘親那安詳如同睡著的麵容,淚如雨下,他一直跟小九說,他們的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娘,是最特別的娘親,可是小九還沒完全弄明白,娘卻走了。曾祺聿看著娘親的臉,低聲問:“父皇,您打算……將娘親安葬在哪裏?”
曾肅燎緩緩地回過頭,道:“朕答應過她,百年之後,朕的身邊一定有她的位置,我不可以再食言,我要跟她同棺……”
曾祺聿身體一震,自古以來,哪有皇帝與人同棺的道理?然而他卻是一萬個讚同父皇的做法,他娘一輩子沒有得到過名分,死了,能夠睡在父皇的身邊,是她應得的。
“聿兒,打造一座冰棺,先讓你娘好好的睡著,等朕的陵寢建好了,朕就去陪她。”
“父皇!”
曾肅燎揮了揮手:“退下吧,讓我再跟她待會兒,等她睡到冰棺裏,我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了……”
曾肅燎連著數天沒有上朝,大臣們都聽說皇帝遇刺,是婉人李鳶為皇帝當下毒鏢以命相救,至於本該在宗人府大牢的李鳶怎麼會出現在養心殿的,這時連平日最正直號稱鐵嘴無情的言官都不敢多言了。再鐵嘴的言官們也知道,本來皇上就因為將李鳶關進大牢的事情跟他們嘔著氣,這時候要是再敢多言,鐵嘴就要變成死嘴了。
然而一國之君哪有為個婉人連日不上朝不見朝臣的道理?他們不敢直接找皇帝,隻好全去找秦王曾祺聿。曾祺聿恨不得一巴掌把這些大臣們扇的遠遠的,但他又很清楚地知道,皇帝的身份容不得他爹太任性。如今,為了保存他娘的身體沒有損壞,曾肅燎已然把養心殿的寢宮變成一個大冰窖,任哪個太妃來都沒用,皇帝的妃嬪們就更不敢多言了。父皇為娘親做的這些,已經夠了。
曾祺聿在五天之內,在景山迅速修好了給他娘親的臨時安置之所,然而李鳶畢竟是婉人身份,停靈景山實際上是大大違反了皇族的規矩,因此曾祺聿做這些的時候都是用自己的心腹,小心翼翼地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