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遠就疏遠吧!我恨我不能跟著你的態度轉變自己的心情。
其實我的心情也在轉變,不過配合不上你的速度,今天我又去開信箱,又等於白跑一趟,不見來信,我不再像以前那樣憂傷,也許我已經絕望。我抓住了片麵的安慰,林野的信很受到我的重視,為了減輕從你那裏得來的痛苦,我發出一小部份感情給這個沒有見過麵的人,因為他殷勤而且誠懇。
以前你常說我太喜歡報複,報複個人,報複家庭,報複社會,隻要一點不如我意,我就采取報複行為。你說報複行為並不能解決舊有的問題,反而會製造新的問題。你希望我培養容忍的性格,學習寬大的度量。我不是不肯照你的話做,但是你不能了解一個人已經不快樂,就顧不了那麼多。昨天弟弟從學校回來對媽媽說表不走了,媽媽問他什麼時候不走的,那個小書呆子也搞不清楚,他說到學校上課看表才發現的。媽媽問他摔過沒有,他說不記得了。我不知道媽媽的想法,反正她沒有理由疑心到我,起碼她沒有證據疑心。她不是總誇獎弟弟嗎?看她還誇他不誇?我也懂得報複的行為不足取,可是我要用這種辦法對抗媽媽。
我沒有打算用報複來對抗你,你不可能知道我有一個叫林野的筆友,即使知道,你也不會放在心裏,說不定你為著減輕負擔,巴不得我把目標轉移。
轉移目標不可能那麼容易,可是我要盡量努力,你既然存心舍棄我,我又何必死死的纏住你?林野收到我的信一定很高興,我寫信時隻是拿出一份感情,另外兩份熱情是我偽裝的。白鬱,我已經決心不理,另外那個姓向的沒有回音,也許他已找到女朋友,不需要再應付別人。如果我不是在你這邊落空,也不會打起精神給林野寫信。
我帶著講義,帶著筆,才去第三次補習,已沒有興趣,像野馬套上了韁繩一樣,雖然隻有兩節課,也很難熬過。失去新鮮的感覺,變成沉重的負擔,一直在賭氣,沒有準備作業,柴教授考我就糟了!真是自尋煩惱!好好的補習什麼?我後悔聽你的話,你心裏一點也沒有我,我又何必為你吃苦呢?
補習班的窗子裝滿燈光,隱隱看到人影晃動,我站在馬路這邊,猶猶豫豫不想去渡難關。我又邁開腳步了,逃課的經驗我很豐富,再做一次並不困難。補習班的窗口越來越縮小,可是在我心裏越來越擴大,我聽見上課鈴聲,我的座位空著,三十八號劉於玲怎麼沒有到?柴教授在他的簿子上作了個符號。我仰著頭向黑暗的星天笑笑,點名吧!我才不在乎記我曠課呢!大不了退學,這又不是正式學校,正式學校我也因為曠課太多退了學,我經過了那麼多事情,這一點實在算不得什麼。
我慢慢走著,仍然是同一條路,經過秦之蓉的巷子繼續走,已經過遛狗的時間了,公寓的每一家燈光都亮著,不過已開始靜下來。小黑狗在樓廊上,查利,查利,我連連喊著,一聲比一聲大,查利機警地東張西望,發現我以後,把頭伸在鐵欄夾縫中,嗚嗚的輕哼兩聲,尾巴擺動著好像對我很歡迎。查利,你的主人呢?你知不知道我是你的小女主人?如果你的主人是我爸爸,查利聽不見我心裏的話,可是看得見我在招呼它,也許它也很寂寞,有人理它就興奮得忘了形,嗚嗚的哼聲擴大為汪汪的叫聲,尾巴加快的擺動。查利!汪汪!查利,你叫什麼?我閃進暗影裏,那個大嗓門的女人從裏麵走到樓廊上了,她看不見我。汪汪!什麼也沒有,亂叫!真的發瘋!汪汪!大概看見貓了,是那個女傭人,我和她談過話,查利看見貓叫得最凶。查利,進來。隱隱的,聲音好熟悉。
所有的聲音都沒有了,我仍然站在黑影裏,有一種被遺棄的淒涼,這種感覺和開信箱撲空的時候相仿。為什麼我要躲起來呢?我來這裏的目的是想證實爸爸,等到真有機會在眼前,我又縮在一邊,難道我的不光明不坦蕩已經成為習慣?我的所作所為都見不得人?
如果再有一次機會,我一定要挺身出來,看清楚那個遛狗的人,我不怕誰,那個大嗓門的女人也不在我眼裏,女兒認爸爸,難道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不知道在黑影裏守候了多久,直到我的腿已站麻,才又慢慢走動,巷頭巷尾來回轉了又轉,小黑狗沒有出來,而且燈也關掉了。肉丸,肉丸,已經到宵夜時間,我好疲乏!
媽媽不在家,阿玉把持著電視機,看歌仔戲。有個姓範的打電話找你。她說什麼?我立刻記起我的新朋友。她問你是不是生病了?阿玉暫時放棄了歌仔戲,你沒有去補習呀?她說是補習班的同學,問你到哪裏去了?和你屁相幹!我狠狠罵著阿玉,一個傭人也誠心找我的麻煩。回到房裏我又走出來指點著阿玉,假若你說給我媽媽聽,你可要小心!阿玉對我翻翻眼白,不要我說就不說,那麼凶幹什麼?就是這麼凶,怎麼樣?阿玉不敢作響了,委委屈屈的繼續看她的歌仔戲。
罵罷阿玉我很有一種快意,滿肚子不舒服,無論如何總算出了點氣。我並沒有忘記你的勸告,不過我不打算實行了,我學好變乖完全是聽你的話,已經失去你,我為什麼不自暴自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