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沒來由心頭一酸,從小廝手裏把他爹送他的那一套文房四寶奪過來,直直地就遞到了他跟前:“拿著。”

在徐客秋詫異的眼瞳裏,寧懷璟看到了自己的臉,同他一樣,繃得很緊,嘴唇都抿成了一條線。

寧懷璟聽到自己說:“徐客秋,今後你就跟著我。”

後麵的話很混賬,不是“我保護你”也不是“我幫你。”寧懷璟是這麼說的:“徐客秋,從今往後隻有我能欺負你。”比街市裏的小混混還不如。

徐客秋沒回答,揮手就往他臉上一拳。寧懷璟倒退半步還沒站穩,迎麵又是一拳打在右半臉,踉蹌了幾步被狠狠推倒在地上。徐客秋騎坐在他身上,攥緊了拳頭一副還想打的姿勢,“吭哧吭哧”直喘氣。

臉上火辣辣地疼,身上的那個像隻被踩了尾巴的小野貓。小侯爺平生第一次被人打得這麼狼狽,卻不怒反笑,抬手握住了他的腕子,感受到他的拳頭正慢慢放鬆:“跟了我吧,嗯?”

很久很久以後,恰好撞見這一幕的江晚樵這麼形容當時的寧懷璟:“就像大灰狼臉上突然出現了母雞似的笑容。”

滿座哄堂大笑。

又有誰知道呢?就連寧懷璟和徐客秋也不曾想到,這一跟居然就是一生一世。

懷瑄成親那一年,寧懷璟再也不用去學堂。比武場上勝了大半輩子的老侯爺在同頑劣堪比烈馬的兒子較了十多年勁後,無奈隻落得自家夫人一個溫婉而又略帶歡愉的笑容。是啊,他是不在學堂鬧了,他爬出學堂的高牆改去外頭撒野了,喝酒、賭錢、驚擾四方,但凡那些不求上進的紈絝子弟該幹的,他一樣沒漏。京中百姓遠遠瞧見那前呼後擁的陣仗便知曉是侯府的寧懷璟來了,跑得跟狼來了似的。任憑忠靖侯府天大的權勢也蓋不住小侯爺花天酒地聚眾鬧事的流言。

老侯爺罰他在家禁足足足一月,過了期限,寧懷璟沒事人一樣三晃兩晃晃悠悠地就出了門,坐在堂上的老侯爺還沒喊話,他先回了頭:“爹,您有一個懷瑄就夠了,難不成還指著我考狀元?您多大年紀了?多想點踏實的吧。”

老侯爺氣得半天沒順過氣。

這世上人有千百種,命有萬萬種,有人生來就是勞碌命,有人一世脫不了饑寒,也有人縱然什麼都不幹也有傾國之財極天之勢,那還念那麼多書幹什麼呢?

寧懷璟在燈下支著下巴看江晚樵念書:“晚樵,在春風得意樓裏看書的,你是第一人。你家的織錦堂還能給別人不成?”

江晚樵臉上難得有了笑意:“多讀些總能有用。”

“別理他,他想拉個人同他一樣無能罷了。”徐客秋坐在邊上斜斜覷他,嘴邊掛一絲冷笑。

寧懷璟回瞥他一眼,繼續糾纏認真念書的江晚樵。揭開燈罩,小口小口地吹氣,燒得好好的燭焰被吹得東倒西歪忽明忽滅。江晚樵眼暈,伸手來擋,他趁機搶了擱在桌上的書,頑童般哈哈大笑。

江晚樵拿他沒法子,搖著頭坐回座上喝酒。

徐客秋別過臉,輕輕“哼”一聲,身上頓時一痛,寧懷璟那個長不大的撿了碟子裏的梅子核來丟他。一張得自他母親的無雙俊顏染了燭火暈暈的紅光,眼裏好似落了天邊的星子。

寧懷璟也在看徐客秋,他總是坐在蠟燭照不到的陰影裏,臉還是雪白,神色說不上悲喜,冷冷的,有點傲,有點強,有點虛張聲勢。

他在人前不是這樣。忠烈伯家的小公子討人喜歡得很,見了誰都是笑眯眯的,甜甜地喊人,親親熱熱地答話。說話的時候,彎著眼睛,勾著嘴角,微微仰著頭,一派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