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對了,聽說你受傷了,你的手,伸來我看看。”
李鳳清本想說這點傷算什麼,卻見李之戎關切的模樣,忽覺得也可以拿來利用利用,隻深恨才刮破了油皮不是嚴重的傷,否則……哼哼。他順從地伸出手來,隻見雙手掌心各有四個淺紅色的半月形傷痕。李鳳清擅長撫琴,雙手均不蓄指甲,這樣都能掐出八個傷口來,當時心裏的憤怒可想而知,他心裏的痛苦怕不比這點皮肉傷重幾百幾千倍?
李之戎說不出話來。以前他照顧李鳳清,那是叫蚊子叮一口都心疼呢。
李鳳清笑道:“一點蹭破皮的小事,哥,你別管了。倒是哥哥你——”
“嗯?我?”
“讓我看看你傷得如何?”
“我並沒有受傷哪。”
“是嗎,來我看看。”李鳳清沒多話,拉人就往隔壁寢室走。
李之戎跟他走了幾步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麼,就是有十張老臉也掛不住,臉上立馬顯出惱怒的豔紅來,李鳳清不依不饒,直接按在床上扒衣服,二人自是和好如初,不需多言。
又次日,榮國府給黛玉下了帖子,說是元妃娘娘懿旨,命那府裏的姑娘都搬到大觀園去居住,賈母想著自家原係郡主外祖,不敢不給郡主留一處宅子,故而下帖子拜訪郡主,想請郡主挑一處住所,閑暇時也好去逛逛。
黛玉回了父親,李之戎自然是大手一揮隨她高興,黛玉自由之餘,又有些不滿,自進京來,李之戎對她除了金尊玉貴地養著,其他的萬事不管,哪有正常人家做爹的對子女一概揮手說“隨你自己高興便可”?然而就是這點不滿,也滿滿是甜膩的感覺。李之戎縱著她隨心所欲,是因為真心喜歡她,也相信她不會亂來,所以才不舍得拘束她,她哪裏感覺不到?隻加倍孝順父親也就是了。
第二天鳳姐兒親自上門拜訪,帶來當初修園子時的圖樣,與黛玉一處一處指著看了,黛玉忖度諸姊妹的脾氣喜好一一看去,最後定在了瀟湘館——瀟湘館原是最合讀書的地方,寶玉大約是喜歡那一段精致卻不中意那點書香的,又有千竿翠竹,一泉尺許,原是江南風味。鳳姐兒合掌道:“老太太那日在園子裏就說‘料定我那玉兒必中意此處’,真真說中了。”
黛玉笑道:“外祖母最疼我了,豈能不和我想到一塊兒呢。”
鳳姐兒讓丫頭收起圖樣,和黛玉定下二十二來接,一時前麵李之戎叫丫頭傳話說讓黛玉留飯,黛玉便留鳳姐兒用了午膳方打發人送回去。
至二月二十二日,黛玉帶著四個丫鬟兩個嬤嬤,由四個健婦八個小子護送著來到榮國府。她自沒有拿出郡主的儀仗,榮國府卻也不敢怠慢,鳳姐兒、李紈、尤氏出迎,四個姑娘在上房候著。黛玉進了上房,給賈母見禮,幾個姑娘卻得和黛玉道安,一時亂紛紛吵嚷嚷,半天方靜下來,賈母道:“時候也不早了,今兒是正日子,那就搬進去吧。我老婆子就不到裏頭討嫌了。可不準淘氣,天冷小心著涼。”
黛玉幾人一齊應下,遂歡歡喜喜地遷入大觀園,瀟湘館一塵不染,陰涼幽寂,竟比黛玉猜想的樣子更合心,仿佛天生就是給她做書房的一樣——相比之下,自家那個書房倒更像書庫了,倒不是李之戎沒審美……而是聖上潛邸,雖然說是給了李之戎隨便他們折騰,但是李之戎和黛玉敢亂改動嗎?
在大觀園裏和姐姐妹妹說說笑笑吟詩作對的日子過得快,卻也容易枯燥,如此過了七八日,得預備著清明祭掃了,黛玉便辭別賈母等人返回家中。
這日清早李之戎也和李鳳清辭行,李鳳清滿心舍不得,直說該讓黛玉在她外祖家多住些日子的,李之戎道:“往日珍善在家,也沒見陛下收斂。十天倒有八天我們父女兩個是見不著的。好在有周媽媽他們,不然珍善可靠誰教養?”
“你若舍得隻管送到宮裏來,我這連公主都教養得,何況是郡主?”
“免了。珍善並不是貨真價實的郡主,可不敢按宮裏的規矩教。我隻求她嫁得良人,夫妻和睦,家事順心就好。相信師兄也是這樣想的。”
“夫妻和睦,家事順心,就是你的願望?倒不難。咱們現在這樣,隻要你不和我爭執,不就是你希望的日子麼?”
“這是我希望給珍善的,不是給我自己的。”李之戎沒說他自己想過的日子是什麼樣,直覺說了沒有好結果。看吧,他還沒說呢,李鳳清的臉就陰得和烏鴉一樣。
李鳳清確實叫他堵得沒話說,槽牙磨了兩圈,一心憤怒都變成了沮喪、無奈,最後彙總一句話:“好了,我知道了,我送你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