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完了呢?”
“有可能把它拍成電影。”
“再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
“不打算結婚?”
“沒有合適的人。”
“我記得當年你跟那個姓肖的男生挺好的,後來知道他的下落嗎?”
我說:“畢業後就再沒聯係過,我記得過去他老到廣播室找我。”
“那時候可真有意思----”
小碚用小勺攪著杯子裏的咖啡,笑得若有所思。小碚說她替我去打聽肖軍的下落,我聽後沒往心裏去,坐在小酒吧裏喝咖啡的那個下午,溫暖,寧靜,仿佛是對我們長久軍旅生涯的一種褒獎。
回到家我繼續寫那部長篇,我在水汽浮動的光線裏再次看到歐陽珊珊,看到她的美。歐陽珊珊的胴體在夜的深處一再出現,她洗澡時“嘩啦”、“嘩啦”的撩水聲穿越時間界線,來到我耳邊。
我想象著我的前輩藍玫,在那個夜晚生出女性之情之間的嫉妒之情( 這在我們現在的女生中也很常見)。她看著她的同屋剛從葛天輝那兒回來就洗澡, 氣就不打一處來,她很想跟歐陽珊珊大吵一架,但她的教養又使她不好發作,她想也許該跟葛天輝好好談談。
水聲響了很久都沒有停下來,藍玫不知道她為什麼洗得那麼久。困意漸漸襲來,藍玫仿佛又回到了那個他們躲藏了三天三夜的地洞,他和她挨得那麼近,連呼吸的聲音都能聽得見,地洞裏彌漫著一股濃烈的酒味兒。
不知什麼時候,藍玫的臉變成了歐陽珊珊的臉。
他們倆躲在地窖裏,壓低了嗓門兒說著話。
而藍玫的臉在地窖上方,凝視著他倆......
第二天葛天輝一早出現在窯洞前,藍玫才想起今天是個星期天,葛天輝約藍玫一起到書店逛逛,星期天延安街上是很熱鬧的,到處擠滿了人。一路走,很多人跟葛天輝打招呼,尊敬地管他叫“葛主任”。
葛天輝身上的那種成熟男人的風度,隨著他的職位不斷上升,更加體現出來,他是那種天生具有某種雍容而又鎮定品性的男人,這類男人不僅適合從政,而且對女性具有絕對的吸引力。太陽很好,照在臉上暖洋洋的。他們走在人群裏,吸取了人群裏的活力,精神越發好起來。藍玫想起昨天晚上發生的事,覺得自己真是幼稚可笑,竟然懷疑葛天輝喜歡上了歐陽珊珊。
意外消息及原始資料
在我小說進行到很較勁的階段,忽然接到一個電話,打亂了我的思緒。電話是我的軍校同學小碚打來的,她說“人已經死了,他真年輕呀”。我忽然想不起他說的這個“他”到底是指誰,小碚在電話裏十分驚怪地說:“什麼誰呀,肖軍唄。”後來我在電話裏聽到小碚絮絮地說著肖軍的事,他好像死於突發性心髒病,還沒結婚,有一個剛剛分手一個月的女朋友青柚。
我在遺體告別儀式上見到了美麗的青柚。
牆上掛著一張陌生人的照片,怎麼看怎麼也不像肖軍。
手電筒的光束裏出現了昔日肖軍的臉,他總是站在校廣播站那座玻璃獎杯後麵,他說的話和我播放的那些唱片連在一起,我永遠弄不清他在說什麼。在火車站我跟他見了最後一麵,那分離的景象想來令人心傷。他被分到一個邊遠地區,一個我們從來也沒聽說過的地名,從此阻隔了我與他的聯係。為寫這部小說,我曾到資料館查資料,肖軍意外地出現在玻璃走廊的盡頭,我曾追蹤這影子走了幾層樓,但我無法真正看清那是不是他。
後來我查到了滿意的資料,就把與肖軍見麵的事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