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李邕如是說,連三轉過頭來,頗有幾分玩味地瞧他,瞧罷自己先笑了,“聖上年輕時確實也是極俊俏的,隻是如今他也三十多了,如何能比得上顧小將軍這般新鮮水嫩。”
這話說得大逆不道,一屋子下人無不是冷汗直冒,連一向淡定自若的李邕都啞了火,好半響才幹巴巴地說:“聖上乃一國之君,威儀天成,龍睛鳳目……不能單以容貌好壞論……”
連三嗤笑一聲,青玉骨扇一抖就開,邊搖邊道:“好歹也是我父皇呢,怎麼能不論容貌好壞?好在他未學那些老學究把須蓄起來,要是真蓄起來了,那我可再沒法跟他一道用膳了。”
李邕默默擦去額頭冷汗,原來殿下這般喜好美色……他有種恍然大悟之感:終於明白每天送進宣室殿的羊奶是作何用處的了,他早年就聽說過,不少貴婦喜用羊奶淨麵洗手,甚至用來泡澡,隻為保持青春不老——雖然這個猜測太可怕,但按照他對聖上的了解,這十分有可能是聖上能做出來的事。
戎狄的俘虜就在顧恒等高級將領之後,那些俘虜都被鐵鏈拴著,串成一串往前走。這些戎狄俘虜雖個個神色萎靡衣衫襤褸,卻絲毫沒有降低圍觀群眾的熱情。因為是天子腳下,人民素質都頗高,所以即便群情激奮,卻並未發生預先估計的動手砸雞蛋砸石子等行為。戎狄人高鼻深目,眼色有藍有綠,膚色較中原人都白上不少,叫一眾百姓大開眼界。
不多時,顧恒騎著馬的身影就漸漸遠了。不過前頭的將軍們和俘虜雖然過去了,後頭還跟著不少中低級軍官,其中更不乏英挺俊朗的青年少年,是以樓下的歡呼聲還是一浪接著一浪,絲毫沒有消退的跡象。
樓下人多且擠,便是那些特意來看顧小將軍的夫人小姐們,此時也都仍坐著,打算等樓下人散去了,再打道回府。
連三倒是無所謂,她就是出來看熱鬧的。這幾天劉延忙得連滾床單的功夫都沒有,她在宮裏待得煩悶,又時不時有淑妃這位表姐領著三皇子來“看望”她,擾得她煩不勝煩,一怒之下,她在宣室殿狠狠將劉延收拾了一頓,逼迫他將那禁錮內力的解藥交了出來。劉延原本也沒打算真軟禁她,現在瞧著她沒有要偷溜的意思了,又被溫香軟玉這麼一折騰,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
等到允許入京的軍隊都過去了,圍觀人群也漸漸散去,一時樓下便顯得空了起來。連三在這兒喝了幾杯茶,又吃了幾塊茶點,覺得著實一般,便也懶得再坐,閑閑懶懶地搖著青玉扇出了雅間門,邊走邊道:“綠袖去找個店小二來,問問最近有什麼新開的館子,我好一陣子沒出來了,都不知哪裏有好吃的。”
綠袖笑著應了,先下樓去尋小二問。連三一行人便在後頭慢悠悠地走,經過一間雅間時,裏頭剛好有丫鬟開門,幾個華服麗人從內走出,和連三碰了個麵對麵。
郭姵的臉色一僵,她對連三的印象不可謂不深刻——那頓打挨得她永生難忘。在連三朝她臉上看過來時,她甚至條件反射地瑟縮了一下,但很快她又恢複了臉上那不可一世的神色,刻意挺了挺胸口,昂起下巴回視連三,蓄勢待發。
孰料連三隻是掃了她一眼,便繼續在一眾隨從的簇擁下往前走去,連停頓一下都不曾。郭姵一口氣堵在胸口出不來,臉漲得通紅,她向前踏了兩步,正要開口,卻忽然想起眼前這位已經是公主了,頓時停下腳,止了口,眼睜睜看著連三消失在門廊轉角處。
郭姵的異狀不是沒人發現,同她一道走出來的兩個年輕女孩子是郭氏旁支的姑娘,後頭有個衣飾華貴的中年美婦落後了一步,出來時連三一行已經走了。中年婦人見郭姵等都堵在門口,不解地問:“姵兒,站這兒做什麼?”
郭姵滯了滯,有些不情願地回答母親的話:“方才永寧公主過去了。”
郭母一怔,旋即皺起眉,“永寧公主……不就是原先同你有些矛盾的那位安國府郡主?”
郭姵點了點頭,旁邊那兩位郭氏女孩雖沒說話,眼中卻閃過了然之色——若是那一位,方才郭姵的異狀就不奇怪了。兩個同樣驕橫跋扈的貴女碰到一塊兒,比得就是誰的腰杆兒硬。很明顯,郭姵在人家麵前半點底氣也沒有。
郭母的神色也有些複雜,能寵出郭姵這樣的女兒來,可以想見,她自己也不是什麼好性子的人。若是往常,碰到那些敢叫女兒受委屈的人,她可不管什麼長輩風度,直接就給奚落刻薄回去了。可偏偏連三成了公主,還有那樣隱秘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