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冬平連連後退,手中的沙魂壺發出低沉的嗡嗡聲。他想將壺丟進鹽池,卻發現壺底已經被他的手掌牢牢吸住,根本無法鬆開。
沈清嵐站在一旁,她的身體忽然僵直,眼神渙散,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操控。她的薄紗裙擺在無風的情況下微微飄起,露出光滑修長的小腿和腳腕上那道越來越深的紅痕。
“她來了。”沈清嵐喃喃自語,聲音裏帶著一絲恐懼,但更多的是一種近乎解脫的興奮。
鹽池中的影子突然暴漲,化作無數扭曲的手臂,從水中伸出,直衝宋冬平和沈清嵐而來。手臂上覆蓋著黏膩的紅色鹽晶,每一隻手掌都帶著鋒利的指甲,像是來自地獄的利爪。
“跑!”宋冬平一把拉住沈清嵐,向鹽池邊緣狂奔。但就在此時,他的腳踝被一隻手死死攥住。那手冰冷刺骨,力道大得幾乎要將他的骨頭捏碎。他低頭一看,卻發現那手臂根本沒有連接身體,隻是一個孤零零的殘肢。
“別回頭!”沈清嵐大喊,臉上的表情既痛苦又詭異。
宋冬平咬牙掙脫,拉著她衝到鹽池邊緣。可就在他們以為脫險時,身後的沙魂壺突然騰空而起,壺口向下傾斜,一股濃烈的血水從壺中傾瀉而出,形成了一道紅色的瀑布。
在血水的衝擊下,沈清嵐的身體劇烈顫抖,她的薄紗裙被血水染濕,緊緊貼在肌膚上,胸口起伏間映出曼妙的線條。她用雙手抱住自己,試圖抵禦那寒意刺骨的侵襲,卻在瞬間停下動作,雙眼變得空洞無神。
“她要我留下來……”沈清嵐喃喃道,聲音裏透著一種令人心碎的絕望。
她的腳步緩緩向鹽池中央移動,裙擺拖曳在地上,浸滿了鮮紅的血水。宋冬平試圖拉住她,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開,身體狠狠地摔在鹽田的地麵上。
他抬起頭,看到沈清嵐站在鹽池中央,臉上的表情逐漸扭曲,嘴角裂開,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她想借我的身體。”沈清嵐的聲音變得尖銳而沙啞,與她平日裏柔美的嗓音截然不同。
在鬼魂的控製下,沈清嵐緩緩轉身,雙手撫上自己的臉頰,指尖劃過白皙的肌膚,帶下一道紅色的血痕。她的眼神變得冰冷而陌生,看向宋冬平的目光中充滿了怨毒。
“你以為帶走壺就能結束一切?”她低聲說道,語氣裏滿是嘲諷。“她不會放過你,就像她不會放過我。”
“她是誰?”宋冬平大喊。
沈清嵐沒有回答,而是抬起手指向鹽池中央。一具模糊的屍體緩緩從水中浮起,頭發濕漉漉地垂在臉上,雙手呈現出詭異的抓握姿勢。那具屍體的麵容逐漸清晰,與沈清嵐竟有七八分相似。
“她是我。”沈清嵐輕聲說道,淚水從臉上滑落,卻又隨即消失。
鬼魂的力量越來越強大,沙魂壺懸在空中,壺口噴出的血水化作一道道鎖鏈,將宋冬平和沈清嵐牢牢束縛。鎖鏈上覆蓋著鋒利的鹽晶,每一次掙紮都帶來鑽心的刺痛。
“毀了壺!”沈清嵐用最後的力氣喊道。
宋冬平咬緊牙關,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向沙魂壺。但匕首剛剛接觸壺身,壺口突然爆發出一陣巨大的紅光,將他整個身體掀飛出去。
當他再度睜開眼時,沙魂壺已經回到了地麵,壺口冒出一縷縷白煙。沈清嵐跪在鹽池邊,身體半透明,似乎正在被某種力量逐漸吞噬。
第五章
潮濕的作坊裏,沙魂壺靜靜地擺在木桌上,壺口不再冒出紅光,但壺身周圍環繞著一層淡淡的白霧。沈清嵐半坐在桌旁,薄紗衣裳因為沾滿血水而緊貼身上,透出修長的四肢與玲瓏的曲線。她的臉色蒼白,嘴唇泛著紫意,纖細的脖頸上浮現出一道若隱若現的血痕,像是被什麼無形的力量束縛過。
宋冬平的手還在顫抖,他剛剛從鹽池中逃出,一路將沈清嵐拖回了作坊。他從未如此接近死亡,更從未如此明確地意識到沈清嵐的身份並不簡單。
沈清嵐低垂著頭,長發披散在肩頭,濕漉漉地黏在肌膚上。她的聲音幽幽地響起:“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和她,到底是什麼關係?”
宋冬平點點頭,眼神複雜地望著她。他發現,沈清嵐此刻的氣質與先前截然不同,少了平日裏的嫵媚妖冶,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無法直視的沉重與哀傷。
“她是我的祖母,也是我無法逃脫的宿命。”沈清嵐抬起頭,目光幽深,嘴角浮現一抹自嘲的笑容。
沈清嵐緩緩站起身,踱步到沙魂壺旁,纖細的手指輕輕撫摸壺身,像是在觸碰某種鮮活的東西。她的聲音低沉而悲涼,講述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
“我的祖母,是當年鎮上最大的製鹽家族的妾室。她天生美貌,被迫嫁給一個比她大三十歲的鹽田富商。但她的生活卻如同噩夢,日日遭受折磨與羞辱。”沈清嵐的手在壺口輕輕摩挲,臉上浮現出複雜的表情,“她終於有一天選擇跳入鹽池,用自己的死亡詛咒了整個鹽田家族。”
“她的身體被鹽池的水浸透,逐漸與鹽晶融為一體。但在她死後,富商卻將她的靈魂封進了這隻沙魂壺,作為家族的護魂器皿,世代守護鹽田的豐收。”沈清嵐的聲音越發低啞,眼中竟浮現一抹淡淡的淚光。
“但她從未原諒那些傷害她的人。她的怨念太深,已經侵蝕了壺中的一切。”
沈清嵐繼續說道:“她不僅是我的祖母,也是我的枷鎖。我從出生起,便與她的靈魂相連。每年的沙壺祭魂,她的力量都會短暫複蘇,而我……便成了她的代言人。”
她緩緩轉身,雙手拉開衣袖,露出兩條纖細白皙的手臂,上麵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紅色抓痕,像是無數隻手在她身上攥住過。她的聲音裏多了一分顫抖:“你知道這種感覺嗎?像是被人剝奪了身體的控製權,像是被什麼東西拖入深淵,卻無法掙脫。”
宋冬平的腦海中閃過在鹽田中看到的那具與沈清嵐相似的屍體。他渾身一顫,終於忍不住問:“那……你是不是也已經不是自己了?”
沈清嵐笑了,笑容妖異而淒涼:“或許吧。我已經記不清,我的身體裏,到底還剩多少是我自己。”
此刻,作坊內的燈火突然開始閃爍,空氣中彌漫起一股濃烈的鹹腥味。宋冬平驚恐地發現,沈清嵐的手臂正在發生詭異的變化。她的皮膚漸漸變得透明,手指間滲出淡紅色的鹽晶,那些晶體順著她的手背蔓延,宛若一層冰冷的外殼。
“她在侵蝕我了。”沈清嵐低語,抬起另一隻手,指尖輕輕劃過自己的臉頰。她的肌膚上出現了一道細小的裂痕,裏麵竟隱隱透出血色的光。
“別動!”宋冬平急忙衝過去,卻被她伸手攔住。
“別靠近我,越是靠近,她就越強大。”沈清嵐勉強勾起嘴角,身體的變化讓她痛苦不堪,但她卻像是早已習慣了。
就在此時,沙魂壺忽然震動起來,壺口緩緩打開,一股濃烈的白霧彌漫開來。白霧中,一個模糊的女人身影緩緩浮現,她的頭發如海草般散開,眼神冰冷,臉上卻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宋冬平——”那個聲音低低地喊著他的名字,仿佛帶著某種蠱惑。他感到自己的手腳不受控製地向壺口走去,背後傳來沈清嵐的低吼:“別看她的眼睛!”
但已經遲了。宋冬平的目光對上了那女人的眼睛,那是兩團深紅的漩渦,裏麵藏著無數模糊的人影,每一個都在扭曲掙紮。他感到一陣劇烈的眩暈,身體幾乎要被吸入那無底的深淵。
關鍵時刻,沈清嵐猛地撲過來,將他推倒在地。她自己卻被那白霧包圍,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
白霧逐漸消散,沙魂壺重新恢複平靜,但沈清嵐卻倒在了地上。她的身體變得更加透明,幾乎要與空氣融為一體。她抬起手,試圖觸碰宋冬平的臉,卻什麼也抓不住。
“對不起。”她輕聲說道,嘴角帶著一抹解脫的笑容,“也許,我本來就不該存在。”
宋冬平的喉嚨發緊,他試圖說點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口。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沈清嵐的身體逐漸消散,最終化為一縷白煙,飄入沙魂壺之中。
沈清嵐消失後,沙魂壺的壺口再度封閉,壺身的裂縫也恢複如初。但宋冬平知道,這一切並未結束。壺中的怨念依舊存在,而他已經無法擺脫它的詛咒。
他坐在空蕩蕩的作坊裏,腦海中回蕩著沈清嵐最後的笑容,以及那句含混不清的告別。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鹽味,耳邊仿佛還能聽見壺中傳來的低語。
“我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