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百年的桃花在一夜之間全部凋零,落英滿地。

山風吹過,帶起地上的落花。

白玄意跪在墳前,一遍遍地磕頭。

那日過後的玄清觀,被抽走了所有生氣。

廚房再也沒了煙火氣,灶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

以前,三師兄總愛偷偷在這兒煮點甜食,被大師兄發現了,就笑嘻嘻地說是給山上的小動物吃的。

二師兄每天都要在這兒熬藥,一熬就是一整天,藥香彌漫四周。

如今,卻隻剩下一片死寂。

白玄意每天早課時,都會不由自主地多添一副碗筷,然後又默默地收回去。

那是師父的位置,他擺了百年的位置。

現在,卻隻剩下一個空蕩蕩的蒲團。

大師兄像是一夜之間老了許多,頭發花白,眼角的皺紋裏寫滿了疲憊。

他開始沒日沒夜地修繕觀裏的結界,生怕再有什麼災禍降臨。

師父留下的那根拐杖,被他供在大殿上,每天都要燒上三炷香。

玄清觀太大了,大到兩個人走在裏麵,都能聽見回聲。

白玄意有時會在半夜醒來,恍惚間以為自己聽見了二師兄煎藥的聲音,或是三師兄偷吃點心時的細碎動靜。

可等他衝出去,迎接他的唯有一片死寂。

“師弟。”一天早課後,大師兄突然開了口,聲音沙啞,“你還記得三師弟種的那片桃林嗎?”

白玄意點了點頭。

“我昨晚夢到他了。”大師兄的眼神有些迷離,“他還是老樣子,笑嘻嘻地跟我說想吃桂花糕。我罵他沒個正形,他就躲在二師弟身後,說反正師父又看不見。”

白玄意的手指微微顫抖:“大師兄......”

師父下葬半年後,一行人不請自來。

為首的是個身著玄衣的老道,鶴發童顏,腰間懸著一柄青銅劍。

他自稱是師父的師弟玄微子,說是來接管玄清觀。

白玄意站在大殿外,看著這群不速之客。

玄微子身後站著幾個身穿華服的人,氣息森冷,眉心都有一道金色的印記。

辟邪一族。

白玄意從未見過自己的族人,卻瞬間認出了他們的身份。

大師兄上前一步:“不知師叔此來,有何貴幹?”

玄微子端坐在主位上,目光掃過殿內斑駁的牆壁和破損的佛像:“玄清觀傳承千年,不該就此沒落。既然你師父已去,這觀裏理應由我來執掌。”

“師叔說笑了。” 大師兄拱手,聲音卻冷了幾分,“師父在世時從未提起過您,如今您突然到訪,怕是不合規矩。”

玄微子冷笑一聲:“規矩?你們玄清觀早就破了規矩,收養辟邪血脈為徒,這本就是大忌。”

他說著,目光又落在白玄意身上:“更何況,你可知道你師父為何會這般暴斃?”

白玄意沉默不語。

“你出生那夜,整個辟邪一族都感應到了異象。” 玄微子緩緩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絲嘲諷,“每代隻準生一子,你娘卻非要生你,這是大忌。”

白玄意微微抬頭,冷聲道:“您想說什麼?”

“她倒是把你保住了,卻害死了另一個孩子。” 玄微子接著說,“你可知道,那個與你同生的孩子,就是族長的兒子?他天生虛弱,活不過七歲,族長一直在找你,就是想讓你回去,替代他兒子的位置。”

大殿裏一片死寂。

白玄意隻覺得耳邊嗡嗡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