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真的來了,雨水掃濕了她的衣服,她冷得發抖,空氣瑟瑟的,身上被藤條抽過的傷又狠命的疼起來,她望著那場再大不過的雨,風仍然沒有停,還有雷電,從天空中掣過去,橫衝直撞一樣,就像她背上的傷一樣,落下去的時候如此幹脆響亮。
他們為什麼還不回來呢?她焦灼的想,扶著滑梯的牆壁顫顫站起來,向大雨的深遠處張望著。她等來的卻是那個慌張的小人兒,他甚至受了傷,頭發被鮮血打濕。小女孩用一條手帕捂著他額頭上的傷口,攙著他踉踉蹌蹌的走過來,穿過蒙蒙的雨夜。
男孩額頭上的血還是不斷的流下來,被雨水暈濕了。他一回來就摔倒在她身上,她扶他靠著牆壁坐著,他將兜在懷裏的幾個紅薯和包子一起遞給她。他說:“你快吃吧!吃飽了你就能好了!”
“可是你,你怎麼了呢?”她嚇呆了,見他麵無血色,連呼吸也顯得微弱。
小女孩卻一直哭哭啼啼著,哭得那麼凶,仿佛流血的人是她自己一樣。
“怎麼了,怎麼了啊?”她抓緊問。
小女孩好不容易止住哭,她說:“我們去找吃的時候碰到你的班主啦,我和他拚命拚命的逃跑,然後,然後他就為了這幾個包子,滾下山坡去了,頭撞到了石頭上,就破了,就流了這麼多血,你看,你看,我沒想到會這樣的。”她哽咽著說,說完又是一陣嚎啕大哭。
“哎!”男孩把頭上的手帕拿開,露出他的額頭來,笑嘻嘻的說:“我都說我沒事了,你還哭什麼哭啊?瞧你,哭的樣子真醜!”
她沒好氣的推他一下,撅著嘴巴說:“你才醜呢!”
“哎喲!”他撞到牆上作勢慘叫一聲。“我都傷成這樣了,你還推我?!”
“對不起,對不起嘛!”她傾向前扶他。
兩人都禁不住失聲笑起來。
她在旁邊看著這些,手裏的包子還是熱的,她卻將它捏得更緊。
“你吃吧!”小女孩扭過頭來說:“這可是用我的零花錢買的哦!是我們小鎮上最好吃的豬肉韭菜餡兒的大包子。”
“喂喂喂,你別搞錯了,這些包子你就花了一毛錢,其他兩塊錢都是我花的啊!”
“那又怎樣,沒有我你以為你有本事逃出來嗎?”
“是是是。”男孩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哈腰,“我那點本事就配墊墊你家的門檻兒,小生在這裏獻醜了!”
小女孩抓起那塊帶血的手帕,往他臉上揮去。三個人都格格的笑起來,他一把抓住那塊手帕,麵色忽然謹嚴認真起來,他將手帕展開,上麵的血漬還是觸目驚心,他在手帕的小角上發現幾行小字,是用針刺繡上去的……
紅豆生南國
春來發幾枝
願君多采擷
此物最相思
他在紙上落下這幾行字,放下毛筆,念了一遍。他盯著書桌上這蒼勁而又婉轉的小詩看著,那麼出神的樣子,目光朦朧迷離。大副的落地玻璃窗被陽光照射得亮晶晶的,粉色的簾子是紗製的,甚至能透過這層薄薄的簾子看見外麵的大花園,花園裏滿滿開放的牡丹花,還有窗外紫色的天空,他很奇怪今天的天空竟然從來沒有這樣美麗過,難道就因為是今天,十年後的今天?日子悄無聲息的來到他的腳邊,像擁擠的小河流驀然跌進他的世界最深的槽穀裏,為此而濺起無數浪花般耀眼的喜悅。
“天啊!肖葵,你竟然還有興致在這裏寫詩?都什麼時候了,快,快走吧,車子都在外麵等著呢!你要把我們一屋子的人都急死啊?!”
說話的是一個穿著西裝,精神抖擻的男子,他臉上的線條不很粗獷,但絕對有棱有角,下巴寬,鼻子挺,眼睛有時犀利,又有些輕慢。他一衝進來就拉住那個名叫肖葵的男子,拽著他往房間外麵走去。
“等等,等等!”肖葵停下來,神情急促,他很不放心的追著他問:“火星,你確定今天是15號?”
“我確定!”
“是6月15號?”
火星很不耐煩的在肖葵的胸口捶了一拳,“是的,我確定,今天是公元2006年6月15號,老兄,這個問題你今天一早上問了不下於一百次,每次的答案都是一樣,你還要問什麼呢?!”
肖葵掀了掀眉頭,說:“我隻是想再確定一次!”
“還有什麼好確定的?6月15號,你和小小結婚的大喜日子,教堂訂了,酒店的宴席訂了,親戚朋友都來了,車子就在外麵,新娘正在等著你,你說這麼重大的日子誰錯得了?!”
“好吧!”肖葵笑笑,將白色的西裝整理好,領結也正了一正,就隨火星一起下樓去了。
穿過偌大的客廳的時候,原先焦急等著的人們立刻彈跳了起來尾隨著他走出去,再從院子的小路出去,前呼後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