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這麼回事,”薑雲濤沉吟,“那好吧,你們就在此地略等片刻,我回家一趟,拿點東西立刻就來!”
沒多久,薑雲濤就來了,手裏多了一個包袱。他看了一眼薑耀宗,輕聲說:“兒子呀,不是父親心狠,到家了還不讓你進門,實在是沒有辦法呀,你就多體諒吧,好嗎?你到長沙去找你耀成哥吧,讓他想辦法給你找個住處,並聯係進嶽麓書院或城南書院讀書。這裏有二百兩紋銀,是你的學費和生活費。我怕銀子上頭也有白羊精附體,就不放在你身上了。我把它放在老鄧手裏,讓他到長沙後直接交給你耀成哥。總之,你所有的事情,我都托付給你耀成哥了,有事你就找他吧!”
“找他?你老人家不是向來最看不起他的嗎?”薑耀宗撇撇嘴。
“不,我不是看不起他那個人,而是看不起他走的那條路!如今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隻有讓你去找他了。不過,我讓你去找他,隻是要你求他幫忙找學校讀書,而不是要你學他走他走的那條路。這事,你可得記住喲!”薑雲濤滿臉嚴肅地說。
“兒子記住了!”薑耀宗回答。
薑雲濤把包袱交給那個叫做老鄧的轎夫,隨後又從身上掏出一包散碎銀子來。他一邊把散碎銀子遞給老鄧,一邊說:“老鄧,實在不好意思,到家門口了,都沒讓你們進門喝口茶、吃餐飯。欠你們的情意,容我薑雲濤來日再補。情況確實特殊,沒辦法,今天隻好辛苦你們跑一趟長沙了。這二十兩散碎銀子,你們拿去喝酒吧,不成敬意,請務必笑納!天不早了,麻煩你們現在就起程,把小少爺直接送到長沙,到坡子街四十七號找一個名叫薑耀成的年輕人。這包裏有二百兩紋銀和一封信,請你交到薑耀成手裏。至於具體的事情,我都寫在信裏了,你不必多言。”
“好的,你放心,我一定辦到!”老鄧連連點頭。
轎子就要起程了,薑耀宗卻當著父親的麵撒起嬌來。他含著眼淚說:“父親大人,你老人家就行行好,讓我回家見一見母親大人吧,好嗎?”
“不行!我剛才不是跟你說過了嘛,現在家裏有白羊精作祟,你不能進家門,怎麼那麼快就忘了呢?”薑雲濤麵色異常嚴厲。
“那你老人家去家裏跑一趟,把我母親大人喊過來,我就在這裏見她老人家一麵、磕個頭不行嗎?”
“那也不行!你都滿十五歲了,吃十六歲的飯了,說話就要大人了,怎麼還那麼不懂事呀?老婆婆媽媽的!走!老鄧,快起程!”
轎夫們一聲喊,抬起轎子就走。薑雲濤站在路邊默默地望著,望著那轎子走過寺邊塘下頭那個小水塘的轉彎處,走上寺邊塘正堤下麵的石台階,走進北麵的那個小山坡。一直望到完全看不見了,他才慢慢地轉過身來,那張從來沒皺過眉頭的臉上不知不覺地掛滿了淚花。
薑耀宗到長沙了,見到了堂兄薑耀成。薑雲濤看不起薑耀成,薑耀成卻看得起他的兒子薑耀宗。他很喜歡這個小堂弟,頭一天就帶他去看湘江。
一到朱張渡,薑耀宗就被湘江裏那千帆競渡、萬舸爭流的熱鬧場麵驚呆了。他一邊瞪大眼睛看那些船,一邊感歎地說:“哎喲,河裏那麼多船呀,都快把整個河麵鋪滿了!它們運的都是什麼呀?”
“米穀!”薑耀成說。他大概是怕薑耀宗沒聽懂,緊接著又加了一句:“米穀也就是大米和稻穀的合稱。”
“米穀?運那麼多米穀幹什麼呀?”
“給城裏人吃呀!”
“城裏人吃?城裏沒有米穀嗎?”
“當然沒有嘍,”薑耀成望著薑耀宗笑了,“城裏哪有田地種糧食呀?要是床底下能開田種糧食,那就好了。”
薑耀宗也笑了,嘴一撇說:“哥,我盡鬧笑話是吧?”
“嗬嗬,也難怪,你沒見過嘛!”
“這麼多米穀都是給長沙人吃的嗎?”
“長沙人哪能吃得了這麼多呀,大部分都是運往外省的!”
“外省?湖北呀?對嗎?”
“對,你說的沒錯,有相當大一部分米穀是運往湖北的!湖北的漢口、漢陽等地,特別是漢口,就需要大量的米穀。”
“有一部分是運往湖北的?那也就是說還有很大部分不是運往湖北的嘍?耀成哥,聽你這口氣,好像還有很多米穀,甚至是這些米穀中的絕大部分,是要運往其他省份的,對吧?那都是哪些省份呀?”
“你說的沒錯。湖南的這些米穀運往湖北漢口等地的確實隻是一小部分,大部分都是要運往湖北以外的其他地方的。至於咱們這裏所說的其他地方,那可就多了。比如說吧,安徽的蕪湖、江蘇的蘇州等地,就會有大量的湖南米穀運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