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好,落葉歸根,你再是強橫,終歸難免一個土饅頭,還是要回你薛氏的宗祠的。我一直站在那裏,等著你回來,我的鳳郎。”長公主那張白皙如昔的秀麗臉蛋上浮起兩點紅暈,仿佛二八少女想起情郎時候的不勝嬌羞,水汪汪的大眼睛中也升騰起朦朧的水霧,鮮豔的紅唇一張一翕:“看到薛氏的長子嫡孫了嗎?瞧,我把他養得多好,雖然沒有繼承到你半分的天賦,可他看遍人世間的陰暗算計,斷不會再像你那樣,一輩子栽在一個奢望不到的女人身上。他可是根本就不喜歡女人呢!”
仿佛是說出了世間最好笑的事情,長公主以袖掩口,吃吃地笑出了聲,三十多歲的女人卻像十多歲的少女一樣嬌憨。大殿上伺候的宮女恨不得把耳朵堵上,可一動不敢動,隻能拚命把頭低下去,腦袋幾乎藏到了懷中。
長公主笑聲忽停,右手撐著下頜,左手伸出兩根青蔥似的手指,在額頭上輕輕揉了幾圈:“行了,本宮累了,要休息。你們都下去吧。”
她輕柔的聲音中透出無限的疲憊,似乎一瞬間消耗盡了全部的生氣。四名宮女如逢大赦,大氣不敢喘,行了禮倒退著出了殿門。
“都處理了吧。”長公主仿佛很累,少氣無力地對著空蕩蕩的大殿吩咐了一句。
“是。”一個低沉暗啞的男子聲音答應了。隨即,大殿外麵響起幾聲女子的淒厲慘呼,很快又歸於寂靜,偌大的慶興宮裏這幾名宮女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再也不會被人記起。
長公主對外間的一切充耳不聞,右手撐著下頜,一動不動地盯著虛空,眼神飄渺而空洞,仿佛什麼都沒有看,又仿佛看盡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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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多月過去了,燕州城已經從那場腥風血雨中恢複過來。街麵上車水馬龍,拜欽差大人“興盛商貿”的政策所賜,各國的商人頻繁出現在河東道最繁華的燕州城,嗅到銀子的味道的大齊國商人也紛紛乘著初春的東風,紛至遝來。如此以來,城內大大小小的飯莊、酒樓常常高朋滿座,火爆的生意之外,自然也成為信息交流最頻繁的地方。
近日,各個飯店裏最流行的話題,莫過於陳氏狀告京都來的貴公子薛小侯爺的事情。這場官司還未開始公開審理,就在燕州的大街小巷流傳開來,幾乎人人都知道,長公主之子薛小公爺縱馬踩傷了河東第一世家陳家的獨生子,陳氏告上了燕州府衙,要討回公道。豪門恩怨什麼時候都是最能引發人們想象的話題之一,況且還涉及到真正的皇親國戚、頂級世家,眾人心中的八卦引子被大大地激發出來,人人都迫不及待地等著看這一場燕州城多少年來最大的一個熱鬧。當然,作為市井小民的同漢街商販們,敢於向皇親國戚要賠償,這也是撥動人們的興奮神經的一個因素。據說欽差大人親口答應要為商販們追回這筆損失,那當然就更值得大家關注了。
在八卦眾的熱烈期待中、在甚至於地下賭場已經為這場官司開出盤口的狂歡氛圍下,這場大熱鬧終於開幕了。
那一天,府衙外像過節一樣的熱鬧,道路兩旁早早擠滿了前來看熱鬧的人群。有人捷足先登占據了最靠前的有利地形,有人則另辟奇徑,爬到別人家的房頂上、大樹上,居高臨下,窺視審判的全過程,更多的人隻好自歎命苦,隻得擠在人堆裏拚命伸長脖子,往裏看;就算看不到裏麵公堂上的人,也是萬萬不肯就此散去的,必然要千方百計地第一時間掌握住一手資料,既滿足自己的八卦之心,又能撈到日後在夥伴們麵前吹牛打屁的資本。所以,盡管衙役早早就劃定了不能逾越的禁區,州府衙門的外麵還是人山人海。
“讓開,快讓開!”衙役們從大開的府衙大堂上走出來,大聲呼喝著開道,毫不客氣地舉起鞭子,橫掃那些擋路的觀眾。鞭子打著呼嘯在頭頂飛舞,絲絲煞氣驚得眾人急忙四散逃離,唯恐真的挨上一鞭子,那可就賠了老本了。
皮鞭的威力果然是巨大的,擋路者紛紛做鳥獸散,府衙門前的清道工作順利展開,很快閃出一條足夠一架寬邊大馬車通過的寬闊大道來。觀眾們猜到主角即將到場,紛紛踮起腳尖,手搭涼棚,像被人捏住脖子的鴨子,拚命向前伸著腦袋,向來路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