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手的張善琨並沒有就此放過她,時有糾纏。故此,她和張善琨之間的曖昧醜聞漸漸傳到黃紹芬的耳中,氣憤之中的黃紹芬欲拔槍與張善琨拚了。然,張善琨的背後還有杜月笙、青幫之類,故恩怨沒能得以解決。
然而,他和她之間的裂痕便也如那破碎的鏡子再也無法拚湊如初,那裂痕讓他們的婚姻終走向失敗之路。據說,深受其情傷的黃紹芬發誓,從此脫離影界。
一段美姻緣就此倉促悲涼落幕。
所謂“春江花月”
和黃紹芬離婚後,無奈的她便和張善琨同居。然而,張善琨是何等糟人?他不過是那繁花叢中飛舞著的惡毒的“采花大盜”,還不如那流連情場之中的“花花公子”,其惡毒狠辣讓他在生活中詮釋得淋漓盡致,即使最讓人向往的愛情亦被他糟蹋得體無完膚。
其實,愛情對於他而言什麼都不是,在他的生活裏從來都是欲和金錢,酒和勢力,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所以,他便也是冷酷至極之人。
和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想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果不其然,在她為他生下一個私生子之後,他便棄她於不顧。曾經在影壇叱吒風雲、光鮮亮麗的影後,轉瞬間,便成了一個人盡皆知的棄婦。這侮辱讓她情何以堪?
於是,她便在悔過中艱難度日,每日恍惚並不可抑製心底翻湧的悲涼和疼痛。遂不久,她便精神失常,漸漸隱退於她夢寐心往的大銀幕。
據說,當時在中國旅行劇團擔任編劇的周貽白,根據她和張善琨的婚外情事為素材編輯了一幕名為“春江花月”的話劇,來影射其事。
勢力強大,又有黑幫背景的張善琨,以20萬元巨款威逼利誘,很快擺平了此事。此劇,不久就在上海灘的十裏洋場消失,再公演之時,已大相徑庭,並已換了“滿園春色”的名頭。便也真應了“亂世之中,霸者為王”那句話,什麼醜聞、惡行,總可以在勢力、金錢之下遁形。
想,對於後來的陳燕燕而言,這是紅塵人生中一場噩夢,佛曾說:
“紅塵一夢彈指間,輪回換,宿命牽,回眸看舊緣,浮華失,魂空斷,終究是夢幻。曾曆愛之劫難,但後看至透明,縱失卻之,亦可為不失也。”
當伊人終於逃不過愛之劫數,當愛終成殤,往事、記憶、幸福、欲望,都在鏡前幻滅,終被城市埋葬。此時,大上海仍是海納百川之地,什麼傷心過往終會被吞沒掩埋。所以,再回首時已是百年身。
故此,從“春江花月”之中走出來的陳燕燕,可謂脫胎換骨之人,從容地征程在她深愛的大銀幕之中。
第一部複出的戲,便是由張愛玲編劇、桑弧導演的《不了情》。電影的男主角是繼金焰之後的又一位中國“影帝”劉瓊,影片的成功也使他們二人被當時的影迷稱作“銀幕情侶”。
沒一樣感情不是千瘡百孔
人說,受過情傷的女人,總是把自己偽裝得密不透風,漠然地阻擋著一切真誠的探詢。
卻在那麼一天,一個他竟無聲無息地走進了她的世界,細致溫存地替她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心靈窗戶上久未祛除的塵垢。漸漸發覺她在他麵前似乎總是“無所遁形”般的通透,總是率真地袒露著心聲和久久無法釋懷的過往。他始終在默默地聆聽著,專注得不曾離去半步,一點一滴悉數都為她珍藏。
於是,前塵過往的傷便也漸離了身,遂開始一段新的戀情。
1949年,時東山再起的陳燕燕到北京拍攝電影《神出鬼沒》,便遇到了該片的男主角王豪。是心細如麻的溫情男子,亦是仰慕她已久的男子,初相見之下,便被她驚豔的嬌柔所迷惑。於是,他硬是把自己男子的豪情變成那女子的柔情,以繞指柔的姿態將她纏繞。
便如是,雖受過情傷之毒,卻終抵抗不了這柔情的陳燕燕接受了多情的王豪的愛,很快他們便同居在一起,遂也演繹了一段“南國影壇佳侶”的情話。
初是幸福滿滿的,他們夫唱婦隨地雙雙南下香港,並於1952年,一起在香港創辦了“海燕影片公司”。終日裏夫妻二人同進同出,儼然那如膠似漆的新婚夫婦,亦羨煞了不少紅塵愛裏的男女。
隻可惜好景不長,那“情深似海”的愛人,竟是深藏於愛海情湖之中的多情種。原來他愛所有的美色女子,日日流連在婚姻之外豔情誘惑都滿溢的“失樂園”裏,忘記了家還有嬌妻在日日長籲短歎,憑欄遠眺。
他終做得比那子安還絕情,這一情之背叛自比那一去三年音訊全無還讓人傷心傷肺。想那魚玄機在子安離去時,還有“楓葉千枝複萬枝,江橋掩映暮帆遲;憶君心似西江水,日夜東流無歇時”的牽腸掛肚。而她卻在被他深深刺傷之後,再看不到天長地久、天荒地老、海枯石爛的情之希望。
他的絕情、他的背叛,讓她的愛為之殘疾。從此,再愛不了人,亦不讓人再愛。安妮寶貝曾如是說:“感情有時候隻是一個人的事情。和任何人無關。愛,或者不愛,隻能自行了斷。”
世事原是這樣的吧,愛之繁華本就是說有就有,說沒有就沒有的。即使有過之後沒有,便也就是沒有。如是亦沒有什麼是放不下拋不開的,有,便也隻是那庸人自擾罷了。所以,深諳此禪意的陳燕燕,便也懂得了什麼是該放下的,什麼是該拋下的。
於是,這一段姻緣便也因了有緣無分的咒語,無以繼續終以分手而告終。
便想起張愛玲在《花凋》中的句子來:“生於這世上,沒有一樣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的。”
永不落幕的銀色人生
不再在愛裏兜兜轉轉的陳燕燕,於20世紀50年代,定居香港。在香港的她,回歸為女子的最初,她自己買菜,自己做飯,過著普通人的生活。但是依然喜歡演戲,她不斷來往於香港和台灣兩地拍片。1992年,她應關錦鵬導演之邀,回到闊別已久的上海拍攝由張曼玉主演的影片《阮玲玉》。這一回,她在銀幕上扮演的是自己。
不知,此去經年,上海早已物是人非,她還否把那舊時上海灘的電影往事用回憶串起。若可,那過往的繁花似錦、榮華富貴、坎坷崎嶇,是否亦漸迷了她依然瀲灩靈動的眼眸?
1999年5月7日,這個已獨身生活了30多年的女子,在香港的公寓裏安然睡去,身邊是和她曾相依為命的女兒。至此,這個用一生詮釋了一個永不落幕的銀色人生傳奇的女子離開了她鍾愛一生的大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