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蘭公主話題跳躍得太快了,秦歆一時沒反應過來,脫口而出,“什麼?”
“沒什麼,我來是跟你說聲,我願意下嫁吏部尚書之子。姑姑已經選好吉期,下月初十便是我的大好日子。禮部的人忙著備置嫁妝和新娘喜服,我等著當新娘子,再過二十來天就再也……再也不能見到你了,你可有話要對我說?”
芷蘭公主越往下說聲音越低,低微的聲音幾不可聞,內力深厚的秦歆自然聽得一清二楚,心中百味陳雜,說不清道不明,臉色一分分冷下去,明亮的眸光逐漸黯淡,想到她自願嫁給陌生兒郎,怒氣盈滿胸膛,這股莫名的怒氣徹底得使他失去了分寸,他暴喝道:“一個沒見過的人,你也願意嫁給他,你連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知道,就這麼稀裏糊塗地跟他一輩子。芷蘭公主,臣以為你的性子是與眾不同的,到頭來終究是隨波逐流,甘願屈服於天家威儀。”
“我看過他的畫像了,他長得挺不錯的,雖然沒有欺潘安賽宋玉之貌,但湊合著過日子還是可以的,至少我能跟他同桌吃飯。”芷蘭公主清淺的聲音傳入秦歆耳中,似一根利刺直直地釘入他的心髒,秦歆冷聲道,“那你以前成天追著我跑算什麼?”
“以前是我不懂事,給你添麻煩了。”
“輕輕一句帶過你之前所做的事,公主你不覺得有些過分了麼?玩弄他人的感情難道是公主的樂趣?”秦歆反唇相譏,冰冷的眸子似一把鋒利的刀刃,閃著寒芒的刀尖在陽光下驟然成冰,芷蘭公主淒涼一笑,他連“公主”的稱謂都說出來了,他們之間終究隔了一條看不見的長河,她淡然說道,“若是秦太醫覺得本公主傷了你,你大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秦歆怔了怔,沉默了半晌,才慢慢地找回自己的聲音,“公主殿下是在拿微臣開玩笑麼?”
“本公主之前的所作所為都是一時性起的麼?是了,秦太醫從來都沒有關心過本公主,又怎會留心本公主的一言一行呢!”芷蘭公主輕輕地說道。
“若是先前之舉都是公主殿下的真心,那麼公主答應嫁給吏部尚書之子不是拿他消遣?”秦歆冷言冷語相對,步步逼迫芷蘭公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發得是哪門子的火,他唯一清楚的是若不能問個明白,他心不安。
“秦太醫如此在乎本公主下嫁之事,本公主是會會錯意的。”芷蘭公主柔柔地說,“你若給不起本公主想要的,就不要步步試探,給本公主後悔的希望。”
樹欲靜,風不止。
芷蘭公主的一席話,猶如一滴水掉入沸騰的油鍋,秦歆的腦子一團亂,剪不斷理還亂的亂麻纏繞著他,不知是喜還是憂。他傻傻地看向天邊溫暖的紅雲,驚起的枝頭鳥撲棱撲棱地飛向天際,一閃而過的靈光消失在無邊的愁思中。
他靜靜地站著,不發一語,瞧著麵色紅彤彤的芷蘭公主出神。
芷蘭公主到底受不了秦歆的出神,她嗤笑一聲,道:“秦太醫若沒有其他的事,本公主先走一步。”
等秦歆回過神來,芷蘭公主的麗影轉入假山後,那可愛的緋色裙裾從碧綠的草葉上輕輕飄過,無聲無息,亦如芷蘭公主的心境。
秦歆施施然地步向那座假山,他的滿心歡喜變得空落落的,假山後什麼都沒有,那個笑得很猖狂的女子再也不會傻傻地等他。他麵無表情的背靠假山,隻見一人急步流星地趕往錢太後的寢殿,玄色衣衫在烈日下格外使人感到酷熱。秦歆微眯了眼睛,悄聲離開朱簷紅牆的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