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娘娘,大事不妙,眾大臣齊聚在中宣門鬧事,禁衛軍已前往中宣門壓製鬧事的各臣工,京城百姓亦加入,場麵一時混亂不堪,若耽擱得久了,隻怕事情會越鬧越大,難以收場。”李公公低著頭唯唯諾諾的回稟,奴顏媚骨的模樣卻沒有舒緩錢太後的盛怒。
她剛睡醒,便得了這麼個驚天動地的消息,此時的怒氣完全填平不了她心中的後怕。
畢竟是人老成精,聽完李公公慢條斯理的敘說,她還能極力壓製自己欲發作的滔天怒火。
當她聽到錢文銘的兒子錢子書狗膽包天的克扣軍糧時,眼裏一閃而過的鋒芒足以將他身上戳好幾個窟窿,她氣這個不長進的侄子在這節骨眼上竟然動了軍餉的念頭,眾目睽睽之下竟然挪用軍資,他的狗膽到底是誰借給他的?他還真以為這個天下是錢氏的了,衛國皇族雖苟延殘喘的生活在陰暗的角落裏,但這並不能說明衛氏徹徹底底的臣服於錢氏腳下,更不能證明衛氏在衛國萬千子民心中已是一介螻蟻。
錢太後不安的在寢殿內來回踱步,每走一步都覺如履薄冰,近日來,前方戰事連連失利,衛軍在南朝軍士的一鼓作氣之下一潰千裏,辛辛苦苦打下的南朝的三座城池全被收回,南朝軍士似乎意猶未盡,趁著士氣高漲,一路追著衛軍跑,輕輕鬆鬆地打入衛國境界,殺得衛國邊界的將領措手不及,失勢之下雪上加霜,他們竟然攻下了衛國邊城榮陽城。
南朝將士攻占榮陽城,舉國嘩然,在這如此重要的時刻,那混小子竟不知好歹,被人抖出私自偷盜糧餉的奇醜大事,前方戰事失利既然不是他造成的,但他也脫不了幹係。
說不定在眾人的盛怒之下,會將所有的過失都扣在錢子書頭上,在這義憤填膺的當口,錢子書隻能認栽。
“還有什麼事兒,還有什麼話不能說,吞吞吐吐地做什麼?”錢太後疾言厲色的嗬斥嚇破了膽的李公公。
李公公在錢太後淩厲的逼視下不敢抬頭,腿一軟,撲通跪到地上,他瑟縮著肩膀,囁囁嚅嚅地說道:“他們還說……他們還說皇陵遭地動是因為牝雞司晨。”
“荒唐。”錢太後厲聲道,她一怒之下捏斷了放在幾榻上的齊紈宮扇。牝雞司晨!一個小小的地動竟能說成是她之故,難道天下所有的天災人禍都是因她而起的,她就不信這邪了。堂堂七尺男兒,竟把那些奇異的天象奉若神明,除了信奉神明,竟不能做半點有益於江山之事,將四書五經念了個通透,卻疑神疑鬼的相信皇陵遭遇劫難是老天爺怒了。
“除了這些,還有別的麼?”錢太後拍案而起,臉色逐漸由白轉紅,由紅轉青,心痛如絞。
“城中到處都在流傳太子冤案,說太子殿下是至仁至孝之人,絕不可能設計毒殺自己的父皇,先帝被毒殺,其中必有曲折。”李公公每吐出一個字,隻覺身上壓了萬鈞之力,壓得他不得不低頭,“城郊百姓甚至在農田裏挖出了一塊寶玉,上書‘牝雞司晨’四個大字。隔一日,有漁民在湖中打撈活魚,捉到了一條刻有‘君臨天下’的鯉魚,那些刁民說是大吉之兆。”
“這些弄虛作假的東西,難道不是有心人有意為之!虧他們苦讀聖賢書,竟跟著那些刁民一起疑神疑鬼,跑到中宣門來危言聳聽。”錢太後對這些流言蜚語嗤之以鼻,到底是被民眾逼急了,血紅的眸子似要殺人,扭曲的麵孔在耀眼的日光下猙獰可怕,氣度雍容的她,終究失了翩翩風采。
“此事怕是太子殿下所為,那些大臣鬧事一半是真的為失去的疆土怒了,一半是他們心中恐怕還期望太子殿下繼承大統。”李公公直言不諱,一吐為快。
出人意料的是,錢太後對於李公公駭人聽聞的一番話,不置一詞,她冷冷地說:“子民和臣工擁護了衛氏皇族百來年,要想讓他們放下對衛氏皇族的敬畏,自然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成的。”
“眼下急的是圍聚在中宣門的各臣工和黎民百姓,那些散布謠言之人也不能輕易放過,他們想藉此煽動民心,蠱惑不知就裏的子民公然對抗天家威儀。”李公公說到底,還是不敢觸逆鱗,溜到嘴邊的錢氏家族急急地轉成天家威儀,雖然明眼人都知子民心中的憤慨,但李公公仍是不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萬一錢太後聽了此話一個不高興,拿他開涮,他後半生豈不完了。
“當務之急是把那些圍在中宣門抗議之人趕走。”錢太後言簡意賅道,朝貼身女官喊了一聲,“你去傳禁衛軍都指揮使。”貼身女官領命躬身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