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來和五百年內,
中國人寫白話文的前三
名是牽敖,李敖,李敖,
嘴巴上罵我吹牛的人,
心裏都為我供了牌位。
——李敖
沈登恩十分欣賞李敖寫的廣告文字。他在出版前找到《中國時報》副刊版的主編高信疆,秘密透露他為李敖出書,明日上市。高信疆的大哥高信鄭是李敖老友。這小弟弟反應極快,立即請沈登恩延後一天發書,使他有機會說動“餘老板’(餘紀忠)。最後,在“餘老板”的默許下,在出書之日,也就是上報之時,《中國時報》不但副刊版大幅刊出李敖的《快看(獨白下的傳統)》,並且派出兩名記者采訪李敖。在1979年6月6日社會版刊出《李敖變了嗎?看他怎麼說!》這是台灣報紙第一次圖文並茂地大膽推出李敖,從此喜愛李敖的讀者奔走相告:李敖複出了!李敖出獄後兩年七個月的隱居結束了。
《獨白下的傳統》是一部什麼樣的書呢,《快看(獨白下的傳統)》(此文相當於自序)說:“寫這本書的目的是幫助中國人了解中國,幫助非中國人——洋鬼子、東洋鬼子、假洋鬼子——別再誤解中國。”兩個“幫助”,前者顯然是更主要的。它成為寫這本書最基本的出發點。它的讀者對象是普通人。
全書共二十篇文章,分別介紹了“避諱”、“諫諍”、“傳令”以及史家的品德等方麵的“傳統”或知識,重在“傳道”,以知識性取勝。如談“避諱”的《避諱——“非常不敢說”》一文,就中國曆史上的這一現象做了梳理,闡其實質,述其來源,舉例很多,又跟外國進行比較,說:“避諱這套想起來實在沒有什麼道理的習慣,在世界上,可說是中國獨有的壞習慣。我們再反看外國,外國正好和中國相反,洋鬼子們覺得尊敬一個人,最好的尊敬法子不是不敢提他的名字,而是偏偏要提他。”《家族——人愈多愈好》介紹了中國的家族製度。《女性——牌坊要大,金蓮要小》介紹了中國女性地位的卑微和所受到的虐待,特別是“三從四德”對女性精神上的摧殘。《中國民族“性”》和《歡喜佛》等篇觸及人們過去很少涉足的一個領域,談了人們的性觀念、性意識。有些篇章追溯到甲骨文的寫法。正如序文中所說,這是一本“中國入門書”,它體現了“中國功夫”。
這本書曾在香港出版過,因此,它的寫作就在作者“受難”期間或之前。
書中許多文章沒有標明寫作時間。《光緒朝對節婦貞女的旌表》,作於1962年1月15日住在碧潭山樓時,當是寫得最早的一篇。《歡喜佛》等篇作於1979年,當寫於成書之前,是香港版所沒有的。作為代自序的《快看(獨白下的傳統)》,文束寫道:“一九七九年經年累月足不出戶之日在台灣寫”,則是作者兩年七個月隱居生活的生動寫照。
貫穿在這本書中的一個主導思想,是作者的知識分子觀——他對中國傳統知識分子的鞭撻,對理想知識分子的呼喚。文中說:“中國人對中國無知,這是中國知識分子的失敗。”“中國知識分子是中國最可恥的一個階級。這個階級夾在統治者與老百姓之間,上下其手。他們之中不是沒有特立獨行的好貨,可是隻占千萬分之一,其他都是‘小人儒’。庸德之行,庸言之謹,讀書不化,守舊而頑固。中國知識分子堅守他們在統治者和老百姓中間的夾層地位,誤盡蒼生。當特立獨行的王安石搞變法,想直接受惠於老百姓的時候,文彥博站出來向皇帝說話了,他說:‘陛下是同士大夫治天下,不是同老百姓治天下。’王安石想越過這批攔路虎,可是他碰到了絆腳石。”在李敖看來,中國曆史上的知識分子“有兩大方麵的失敗:一方麵是品格上的,一方麵是思想上的。思想上失敗的特色是;他們很混、很糊塗、很笨。他們以知識為專業,結果卻頭腦不清,文章不行。這種特色不但使他們品格諸善莫做,並且扶同為惡而不自知;在思想上,也不能深入群眾,影響普通的中國人。……在這些無聊的糾纏以外,中國知識分子把多餘的精神用來逃避現實,他們美其名曰研究學術,其實隻是另一種玩物喪誌。這種現象的結果是思想上的失敗,導致了他們品格上的失敗,他們~方麵諸善莫做,一方麵扶同為惡而不自知。於是,‘天下魚爛河決,生民塗炭’的時候,再做什麼,都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