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荊棘之齠 第二章(1 / 2)

石閔年紀還小,並不太懂外麵的事務,此時聽得園中三人談話,言語中竟然連皇帝也不放在眼裏,不免暗暗咂舌,心裏嘀咕著,這些人究竟是何身份,不可一世到了這樣的地步?

假山外驟然沉默。

那做大哥的顯然沒料到弟弟會直接捅破窗戶紙,任憑他再如何狂妄的性子也不免生出幾分尷尬。幸好這會兒四周沒有“外人”,心事被戳穿,也沒什麼好矯情的:“隻可恨朝裏那些老狗,一個個的都不站出來說話,皇帝老兒以此為借口,正好將這奏章壓下再不提起。到嘴邊的鴨子也能飛出去,實在叫人不甘心呐!”說罷故作遺憾地搖搖頭,斜睨身旁二人,眼中盡是貪婪。

果然,擁有一頭赤紅頭發的老三到底年輕些,性格也衝動。他看不慣做大哥的分明貪婪權勢卻偏偏故作灑脫的模樣,嘲諷道:“大哥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這些老匹夫又不是傻子,怎麼敢跳出來說話?若附議就是結黨營私,在皇帝跟前落不到好不說,名聲也臭了。若是反對,父親的刀就懸在腦袋上,稍不留神就做了枉命鬼。到時候人都死光了,大哥你就算如願以償坐上那個位置,也是孤家寡人一個!哈哈哈哈……”

老大氣得渾身發抖,指著老三怒喝起來:“你!”

一霎那,橫貫在兩人之間的緊張氣氛達到了頂點。

石閔縮在角落,嚇得呼吸都快停了,捂著嘴生怕外麵這兩個人會打起來,卻沒想到一隻手斜插進兩人中間,安撫得拍在老三的肩膀上。

老大怒氣未消,瞪著眼睛盯著那隻手,咬牙道:“老二你給我閃開。這時候不用你來多事扮和事佬!”

黑衣男子神色平靜,氣定神閑勸道:“兄弟之間,何必因為幾句話就傷了和氣。難道你們還真以為得了這魏王爵位就是好事不成?”

老三撓頭,咦道:“難道不是?整整十三個郡縣成為屬地。眼下時局混亂,以後仗隻會越打越多,父親養兵蓄銳多年,為的不就是為日後起兵造反做準備,到時候與其四處征糧,不如我們自己有糧……”

黑衣男子沒搭腔。他原本想說當然不是。你們還真以為這爵位是什麼好東西?百多年前的那個魏王是什麼人?皇帝就不怕再養出一個曹操來?這哪裏是恩賞,分明就是警告。隻怕這上奏章的人,也是皇帝授意,故意要敲打父親的。可話到嘴邊,在注意到對麵大哥探究的眼神後,卻又忽然咽了回去。這是種近乎本能的反應,出於骨子裏的驕傲與謹慎,並不打算據實相告,脫口而出的就成了完全相反的內容:“魏王王爵也好,十三邑屬地也罷,給不給全在皇帝一念之間,屆時不管是出於真心亦或試探,既是送上門的東西,自然來者不拒。”

他說這話時語氣仍是一如既往的沉穩。使得原本心有芥蒂的其餘二人,不由齊齊愣住,隨即又大大都鬆了一口氣,就連藏在暗處聽得雲裏霧裏的石閔,也不禁點頭認同道:“是啊,如果是別人眼巴巴送上門的東西,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瞬息間,一場無形的硝煙消散殆盡。

假山外的弟兄三人相視一笑,後麵的話題驟然輕鬆很多,大半都是風花雪月的男女情事,再沒有一點先前明槍暗箭的影子,倒是兄友弟恭,言談甚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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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石閔,蹲得手腳發麻,依然找不到可以逃出去的機會。

他也不是傻子,終於隱隱猜到院子裏三名高談闊者的身份,除卻府中幾個少主還會有誰?

隻是他有些奇怪。不管是以凶狠殘暴著稱身為嫡長子的石邃,還是以沉穩著稱子以母貴的老二石宣,甚至是戰績斐然卻行事容易衝動誤事的石鑒……他們全都是王府繼承人中最有力的競爭者,為什麼平日裏看似井水不犯河水的幾個人會聚在一起?

心中泛起不好的預感。麵對眼前發生的一切,他不知道躲在一旁偷聽的自己能否獨善其身。異常敏銳的直覺告訴他千萬不能大意。於是他緊緊閉上嘴,兩旁牙關緊咬,直到腮幫子都咬疼了,生怕發出一點聲響來驚動了園中的煞星。

可惜天不從人願。就在石閔暗中求神拜佛,祈求這些人趕緊離去時,一道細細的的童聲在耳邊猶如驚雷般炸響:“你是誰?居然敢躲在這裏偷聽!”

石閔猝然一驚,嚇得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他急忙轉過頭去,傻愣愣地看著身後。這時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一個大約七八歲的孩童,也鑽進了假山裏。石閔至始至終都將全副精力放在園中三人身上,完全沒有發現身後這個孩子的存在。

這孩子對著石閔麵露微笑,深凹的眼睛裏,閃著琉璃色的光。隻聽他突然發聲喊道:“大哥、二哥、三哥快來!這裏奸細!這個有個小鬼居然敢偷聽你們說話!”

石閔的臉色唰得一下血色盡退,恨不得立刻能找到一個地縫鑽進去。他手腳並用地朝假山外爬去,卻不想剛爬出幾步,身子還未挺直,便被人一把拽住衣領重重地摔到地上,膝蓋、手肘頓時蹭去一大塊皮,火辣辣得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