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荊棘之齠 第四章(3 / 3)

他這幾句話本倒在理,倒黴的是他這一退,正退到石宣身旁,說話聲音又小,簡直就像是在輕聲向石宣稟報什麼事一般。

石邃見這小廝竟跑去對石宣耳語,勃然大怒,飛起一腳便踢中這人下腹,喝道:“這等沒眼色的奴才,留著何用?殺了幹淨!”那小廝哪料到說了這麼輕聲細語的一句話也會被踹,這一腳結結實實吃在肚子上,像是腸子都被踹斷了,痛得他抱著肚子滿地打滾,偏又不敢叫出聲來,隻憋得滿頭大汗。

“來人!快不趕緊拖走——”

石宣對這情形早已經司空見慣,轉回頭來,不動聲色道:“既然父親小睡,太多人前去打擾實在不便,不如讓九弟陪著大哥先進去……”

身後石鑒、石遵、石祗三人異口同聲地“啊”了一聲。

石邃轉頭不滿地瞪向他們,重重哼了一聲,“二弟做事素來謹慎,提議原本不錯,不過今日嘛,我倒想要你陪我進去參見父親。”

石宣默默與石邃對視,麵不改色地應下:“大哥所命,敢不相從。”

……

暖閣內,有人正仰麵躺臥於榻上,呼吸綿長,似已睡得熟了。

石邃兄弟二人進屋,又怎敢徑直走到他的身邊去,隻得在門邊刻意將腳步聲放得重些。睡夢中的男人皺了皺眉頭,仿佛已被驚醒,豈料翻了個身背朝著門口卻又繼續睡。

石邃等得心焦,看了身旁石宣一眼,後者眼觀鼻,鼻觀心,從容不迫。石邃沒法,繼續忍氣吞聲。

過了半晌,男人仍沉睡不醒。石邃按耐不住,輕輕咳了一聲,躬身道:“兒子鬥膽攪擾父親安歇,有事向父親大人稟報。”

男人毫無反應,像是睡得極死。

石邃又道:“父親早年養在陋居的那個石閔,今兒個早些時候被兒子撞上,不小心誤傷了去,至今仍昏睡不醒,怕是不大好了。”

男人還是一動不動。

石邃咬了咬牙。要他上前推醒父親,是萬萬不敢的。隻好悶著頭繼續說:“兒子奏請父親,兒子與這石閔一見如故,懇請父親答應,待他醒後,能和兒子同住些時日,也好增進兄弟間的情分,也算彌補這次誤傷他的愧疚……”

他話音剛落,隻聽頭頂傳來一陣“咕咕”聲響,抬頭望去,隻見一隻用實木雕刻,外施漆畫、鎏金細描的鳳凰飛到了他與石宣的頭頂,口中銜了一張五色紙,石邃滿臉欣喜接過打開,看上麵龍飛鳳舞印了一個“準”字。

石邃做夢都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意外地接到口耳相傳的“飛鳳令箭”,心裏早樂開了花。而在他身後的石宣也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這樣的稀罕物,麵上仍是不動聲色,內心卻已被震撼到了極致。父親睡在眼前,想來這機關必定是某個藏在暗處的人觸動的,他的心驟然收緊,猜不出還有誰會是父親在安睡時都能信任無疑的心腹。

就在石邃和石宣看不到的暗處,男人的眼睛半睜半閉,陰影裏,看不清他的眸光閃出的是何種色彩。

就在石邃諫言之後的第二日,金虎閣便傳出了一道全新指令,其內容詭異之至,令全府上下群情洶洶,人人狐疑不止——

中山王石虎不僅對過去多年來對石閔的疏忽做了“深刻反省”,甚至還指定他以後每個月必須在各位叔伯院中居住一個月,用長子石邃的話來說,便是希望借此盡快增進彼此感情。

這樣,按照新的命令,石閔日後每一年的一月必須要住在石邃的身邊,二月輪到石宣,三月是石鑒,四月變成石韜,五月六月是石苞、石斌……九月是石遵……直到十一個兄弟輪完一圈,到了十二月石閔終於可以獲得一個喘息的機會,一人獨居。待到來年一月,又得搬去石邃那兒。

不得不說,這真是個要命的命令,就連石宣都迷糊了,看不懂父親這次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