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想到接下去要發生什麼,石閔渾身打個激靈,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出。這一次,他更加清楚地聽見,噩夢般的叫喊,歇斯底裏的節奏和隨著肉體拍打,越來越快的水聲與呻吟聲混雜在一起,即使想忘都忘不掉。
九月,石閔跟著石遵的時候,最為失落。
過慣了自生自滅的日子,突然被扔到叔伯中,小石閔內心深處還是很激動的。無論是石邃的虐待還是石宣的關懷,甚或是石鑒的無厘頭和石韜的“教誨”,他總算是和他們有了交流。
而這位排行第九的叔叔,卻自始至終就對他表示出了徹底的冷淡。這裏沒人折磨他,也沒人關心他,就當是這一個月裏多出來一個閑人。這讓石閔的心充滿了失落。在他眼裏,隻有石遵對他最沒有攻擊性,也沒有壓迫感,因此他曾奢望能在石遵的身上找到友誼這件東西。
可惜,每一年都是失望。
石遵天生喜歡美好的東西,無論是美人、醇酒,還是寶刀、名馬,甚或寶石珠玉,隻要是珍貴漂亮的東西他都會去花很多的心思搜集。對這個第一印象極普通的弟弟,石遵壓根沒有半點心思去留意,要留意的東西還不夠多嗎?別浪費了本少爺的時間。
於是,自然而然的,孩童心性的石閔把石遵對他的無視理解為:我長得還不夠好看,所以吸引不了九叔的注意。
十一月,石閔和石祗住的時候,最為愜意。
石祗對他很好,除了依舊對他的眼珠保持了近乎扭曲的喜愛外,他們倆幾乎稱得上是關係最好的叔侄,又因為年紀差不多,玩在一起更像兄弟,一切都顯得那樣完美。
直到有一天,石祗居住的玄睚院裏多出了一個乖巧的侍女,長得粉嫩可愛,笑起來嘴角兩邊各有一個酒窩,乖甜得很。石閔一見到她就很喜歡,因為他們有相似的容貌,同樣的膚色和同樣墨黑的長發。
這是第一次,石閔在王府裏見到一個跟他想象當中的母親相似的,一個完整的,健康的漢人。這種親近感,讓這對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很是親近。在即將住滿一個月的期限到來之際,石閔根本不願離去。
十一月二十九的夜晚,石閔想和那個侍女道別,卻遍尋不見。問到石祗處,石祗嘿嘿一笑,捧著石閔的臉說:“你明天走的時候,我去給你送行,到時候你就能見到她了。”
真的?
明天就能見到?
石閔第一次覺得,原來生活也是會有期待的。
到第二天需要離開玄睚院的時候,石祗果然依約來送他,石閔卻有些顧不上看他,隻是站在門邊不停張望,他在找這個小侍女。石祗見狀,隻是輕哼一聲,轉頭去叫一個滿臉還長著青春痘的宦官端著一個盒子送上前來。
石閔不解其意,瞧著石祗。那小鬼琉璃般閃亮亮的眼睛也盯著他,滿眼都是笑意,不由得讓石閔回憶起他們第一次在假山後對視的場景,直笑得他一股涼意從心頭而起浸透全身。
石祗把宦官手裏的盒子抱過來,塞到石閔的懷裏。這是一個極精致的錦盒,用最華貴的錦緞包得密密實實。石閔拿在手裏,並不太重。搖了搖,發出一陣沉悶的聲響。
石閔顫抖著問道:“裏麵是什麼?”
石祗笑得幾乎要比天上的太陽還要燦爛:“她!”
石閔就這樣漸漸長大,越長大,越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