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宣眸中精光閃耀,沉吟不語。
牟成問石宣:“你可曾想過,你素來得你父王信任,為何今日這鳳詔夾層之事,卻對你一字未題?反而是一個傳旨的小宦官,不過私心想賣你人情,這才將秘密告知?由此可見,這逼宮一事,你父王並非有意讓所有王子盡都參與。比如九王爺和十一王爺,得到這封詔書隻會高興一陣,哪裏會想到這詔書中另有玄機?”他說到此處,故意停頓下來觀察石宣的臉色。
他見石宣已靜下心沉思,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便接著說道:“你父王想逼新皇退位的心思,早已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這本不是值得商榷的大事,但,你父王有私心,想借此機會把你眾兄弟牽扯進來,恐怕經過此次混戰,你大哥的太子之位,是保不住啦。”
“怎麼會?”
石宣乍一聽老師所言太過荒唐,但細想之下又覺得有些道理。
世人皆知,魏王石虎獨愛四子,曾一心一意想立石韜為太子,隻是因各種原因不能得償所願,如今逼宮之事,怕不過是為了給老四一個立功機會,這樣才有名目將老大從太子之位趕下來。
想到這裏,石宣突然有些擔憂,他問:“依老師看來,我當如何是好?”
牟成沉思良久,他也是知道此事對石宣而言關係重大,需靜心好好思量一番才好,這會兒石宣問起來,無法立刻給出完善的建議,隻能回道:“王爺容我再仔細想一想。此時鳳詔剛下不久,你暫且當作還不知這內幕,先看看其他各位王爺的反應,尤其是太子和四王爺那邊,需多加注意才好。”
石宣聽他如此一說,默默點頭。
他與牟成這一來二往,把早上的時光耗的一乾二淨,這會兒大事稍定,心思放了下來,這才覺得人已經餓得慌了。
石宣揮手讓牟成退下休息,自己起身活動一番,一不小心眼睛又落在鳳詔上,他心有不喜,不如眼不見為淨,索性拉開書房的大門,朝外走去。這時候外麵的陽光正是刺眼,他心思空閑下來,又不知不覺轉回到石閔身上,心想他差不多也該醒了,不如去看望一二。
待他走到寢宮窗外,剛好立在貴妃竹的陰影之下,他朝裏望去,見院中的陽光透光窗格照進去,能看到細小如沙子般的小顆粒漂浮在空中,灑落在屋裏那對年輕的男女身上。
蓮翹此時正在給石閔梳頭,背對著他。他站在窗外,感歎她芊芊手指下握著雪白的梳子,來來回回穿梭在他濃墨的發間,自有一番剛柔並濟的美。石宣的心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突然覺得踏實起來,原本在書房裏一切擔憂、危險都暫時離他遠去了。
這時他甚至有一個衝動,想立刻推門進去,可剛邁出一步,突然又想到石閔平日裏又冰又冷的性子,想到他昨夜經曆了那些變故,這時侯毫無心理準備地麵對他,還不知道會生出什麼樣岔子來。石宣想到這裏,又把邁出的一步退回來,他心裏暗笑,雖說是那個人的孩子,為什麼性子卻差了那麼遠。
房間裏很安靜。
蓮翹動作十分溫柔。石閔身邊雖然也有瑞安伺候,但連梳頭也疏得這般小心細致還是首次。他此時聞著從身後傳來的淡淡馨香,竟開始覺得迷迷糊糊起來。他坐在那裏,分不清是清醒還是胡塗。
而蓮翹呢?
一隻手按著他的頭發,一隻手認認真真地梳著,麵上雖然不動聲色,心裏卻感歎著:“這樣好的主子,模樣也標致,可惜就是身份差了些……也難怪性子如此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