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範將軍
刺激,要盡量避免刺激。這是過一種平淡無用的生活的保證。
這時是離大二暑假還有一個多月的時候,李豪早已和他的胖女友分手了,在尋找新的目標。楊鬆也不再到處去攬生意做了,因為考試在即,到熬夜複習功課和跟老師聯絡感情的時候了。
一天晚上,很湊巧,四個大男生都呆在寢室裏。談起天,話題自然扯到女生身上。
楊鬆說到某大一個女生因為懷孕而被學校開除,但“這女生不服氣,狀告學校。”
“案子還沒批下來。”他裝腔作調地說。“丫大學裏女生就是厲害,把天頂沒了。”
“那女生自己真是太不小心了。”我發表同情,“首先,她應該多懂一些生理知識;其次,那男生也應好好配合才是。要激情,但更要理智。玩刀者必自割,玩火者必自焚。”
“那女生是自己跑到學校衛生院去被檢查出來的。”楊鬆添油加醋。“你說現在的大學女生有多傻,有多麼可怕!”
“你們那算什麼意思,幸災樂禍?”李豪的語氣很沉重。
我們知道已經到李豪發表“問題見解”——他在我們談閑的時候經常做這種煞風景的事——的時候了,便都不再做聲。
果然,他醞釀了一下情緒,便憤怒地說:“中國的教育一向就是壓抑人性的教育。這種教育製度不隻戕害了多少正常人!又不知培育了多少偽君子!我們現在讀書,在很大程度上是付出人性,特別是以壓抑性欲為代價,去換取將來在社會上的立足之地。我們都二十出頭,正是性欲旺盛的季節,如果得不到正常滿足的話,遲早會患上心理的或身體上的毛病,我看現在就有不少人有毛病了,——我,首當其衝。——都是他媽的中國教育害的。”
“學校又沒規定說不準手淫。”楊鬆帶著勉強的笑咕噥著說,大概覺得李豪的話裏指著他了,想開一個玩笑。
“但是手淫,”李豪極認真地說,“絕對不是解決性欲的好方法。無論過不過度,它對人都是有害的。即使對身體無害,但對心理是一種戕害。因為它追求的是一種不經過努力就可以獲得的快感,這種模式一旦建立,就讓人意誌消沉和偏愛幻想。用手淫代替正常的性生活是人的倒退,是虛弱和病態的,這樣的人不可能取得任何成功。”
“照你那樣說,那可怎麼辦啊?”楊鬆還是那副口氣,仿佛天下沒有任何事和他相幹。“我覺得我倆都是過苦行僧般的生活,是不是,劉建康?可憐我小學入學遲,今年快23歲了,還是個童男子。但是顧小天,你不比我們啊,你是有老婆的,但你老婆跟你半年了還是處女,讓人懷疑你的能力嗬。”
“你不要想得有李豪說的那樣嚴重。”我說,感覺到無聊。“性欲其實是可以轉化的,它可以轉化為創造力,隻要你專注於學習和工作,你就不會感到性欲的威脅了。但如果你經常感到它的威脅,那麼更好,你就差不多可以成為一個藝術家了,因為所有的藝術作品都是力比多升華的結果。”
沒有人做聲,我想賣弄一下,於是繼續說:
“性是一種驅力,一種本能。人的性欲叫人性,動物的性欲叫動物性。人性與動物性有兩個顯著區別,一是人具有精神性,能運用意誌調節自己的行為,而動物沒有這種功能,所以,人的性不像動物那樣赤裸裸,而具有象征性——正是這種象征性造就了人類的文明;第二個區別是,動物性是有周期的,豬狗馬牛都有個所謂的發情期,而人沒有。動物隻在發情期發情,人,特別是有的人,他天天可以發情。人性就如滔滔江水一樣連綿不絕,——所以說,人欲無窮。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以有涯逐無涯,殆矣!於是這就構成了人類最永恒的痛苦之一。如果想得到幸福,我們就要節製自己的欲望。中國的道學家提倡清心寡欲,這是對的,因為它反對縱欲,也不講禁欲。實際上,中國古代的道士或愛道之人都不禁欲,比如莊周、何晏、竹林七賢等人,他們有老婆,有孩子,有小妾,而且有幾個還頗好美色。但道學傳到後來,比如明清,就變味了,由於被片麵理解,道學家要麼是拚命禁欲的色情狂,要麼是怪裏怪氣、古板苛刻的道德說教者。這些人幾乎沒有不患心理和生理疾病的。”
“精彩,精彩。”楊鬆說。
“不要聽劉建康在那兒瞎亂說。我們不要劉建康這種半調子的心理學家!”李豪怒氣衝衝地說,口水都噴到我臉上。“我們不要他這種欺騙者,他有知識,所以他能巧妙的欺騙自己。你以為你是什麼神仙啊?現在什麼年代了,還談什麼道學!怎麼無欲無求平靜如水啊?我們又不是傻瓜!你去看看外麵那世界,去看看。再去看看你的內心,你說,你不是在欺騙自己,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