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在《與現代婦女格格不入的異端思想》一文中,表達了對艾伯內的欽佩和尊敬之情:“當我們與她麵對麵接觸時,她給人以玫瑰怒放的印象,散發出比花朵更珍貴更難以取代的氣息。我能記得第一次與她見麵的時刻。那是1895年在維也納一間古老安靜的房子裏,我與一位年老的女作家相對而坐,當我們注視她那深邃的雙眼時,當我們看到她那友善的臉龐上掛著難以名狀的微笑時,我們會突然發現在某些作品所描述的她偉大的價值是多少地微不足道。所有那些紙張上的文字就像是蒼白、嬌弱的玫瑰花瓣,從深深地紮根於泥土中的枝幹上灑落在四季的風中。我親吻過一個詩人的手。那是一位充滿思想和智慧的詩人。她就是瑪麗·馮·艾伯內。”
瑪麗·馮·艾伯內比我年長很多。但我們結下了珍貴的友誼,是一種忘年之交。我們之間書信往來不斷。
後來,無論我何時來到維也納,我總會去看望艾伯內在一起。最後一次是在1913年。幾年之後她就去世了。我是從她的侄女金斯姬侯爵夫人那兒得知她去世的消息的。我將永遠不會忘記我跟她在一起度過的平和時光——我怎麼來表達那種平和呢?它是從她那兒散發出來的。當你看著她的時候,就好像她在故意地把自己盡可能地變小,她抬起花白的頭顱仰望著什麼,那雙無限智慧的眼睛盡可能流露出謙遜的目光。沒有人會意識到那坐在他們前麵的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就好像保守秘密才是最好的選擇。我們從她那兒得到的不僅是一種神秘意識,而且是一種發現意識——這兩種意識都保存在她溫暖的內心世界,在她的語言、目光以及手勢中,都不斷有隱秘的東西表現。
維也納的環境美不勝收,幾乎給人以身在鄉村之感。在那兒,朋友們可以頻繁地見麵。我一直希望周圍有成片的森林、寬闊的田野和清澈的陽光,甚至還有高山,讓它們把我體驗的杯子盛得滿滿的。我很少在山裏呆,隻在小時候跟父母一起路經瑞士時有過幾次短暫的逗留。後來,和朋友到山裏避暑,也是很短暫的幾個星期。
1896年的夏天,我第一次來到奧地利的山林裏。我曾經跟一個朋友一起,進行過一次步行式的長途旅行,那是從維也納出發前往威尼斯,穿越了半個意大利和半個奧地利,想起來還是記憶猶新。那次旅程緩慢而悠閑,一路上的印象深深地植入了我的記憶之中。
那天,我們得在天黑前到達羅特加爾登冰河,但我們在路上耽擱了,因為我們在草地上警覺地發現了野牛的足跡。我們叫來了當地居民,大家拿著各式各樣的武器,很多都是勞作的農具,共同來對付那頭野牛。幾分鍾之後,野牛進入了我們的視野——它就在山的對麵,跟我們隔著一道深深的峽穀,它側著身子警覺地站著——看上去強壯而令人著迷。用以前的話來說,它像神一樣。盡管它跟我們隔著相當安全的距離,但我們能觀察到它,它給我們留下了深刻而持久的印象。當我們在羅特加爾登冰河上的巨石之間跋涉時,尤其是當我一個人走在黑暗中的時候,我一直想著那頭野牛,怕它什麼時候會突然出現在前進的路上。我們倆相互打聽,在那些巨石之間,是否隱藏著可以歇息的小屋。
由於陪我出行的這個人沒有公布自己的情況,我也不便說出他的姓名。因為怕對他和他的家庭造成不必要的傷害。我是同時認識他和他的姐姐的。他的姐姐是一個畫家,而他則一個內科醫生。他是那種在任何社交場合都會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人物。他的臉方方正正,給人以強有力的感覺,舉止高雅,對女人很有吸引力。在他溫文爾雅的背後,能讓人感到一種男人特有的強大意誌,同時也能感到一種深深的憂鬱。
他向我求過婚,但這是不可能的,我是已婚之身。我已經答應過安德烈亞斯,不會傷害我們表麵上的婚姻關係。而他是一個猶太人的家庭,也不會接受一個結過婚,比他的年齡又大幾歲的女人。我們的這種關係維持了很多年,但真正親密無間的隻是開始的幾年。
作為一個女人,愛情、婚姻、自由、財富,往往需要一生來尋找。尋找的方式有很多,比如各式各樣的旅行、天馬行空的寫作、思想上的一次碰撞,乃至街頭的一次豔遇......我一直在用自己的全部生命去“偶遇”。
我早在與吉洛分手時,我就暗暗地發誓,如果我不屬於吉洛,我就不會屬於任何一個人。但是,這並不是說,我要與愛絕緣。男人能夠從女人那裏得到快樂,那麼女人為什麼就不能從男人那裏享受激情,體味一下生命中的另一種存在呢?如果給我一顆種子,我也可以把它播成一片繁花似錦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