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雲若的事上,歐陽玨是旁觀者,是為她記錄人生的人,可偶爾也會因那超越時空,超越了生命的愛情為之動容,想著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尋得這樣一名女子,讓自己挪不開視線,該有多好。
然就在那時,他感受到了這年僅十七歲的徐子盈對自己的情感。炙熱又含蓄,讓他有些動容,卻又不敢接受。他尚未捋清自己的心,尚未明白何為愛情,也同樣認為像徐子盈這樣的女子,當是會有更全心全意愛她的男人去擁有她,而不是像他這樣一個連情事都不懂的人去毀掉她的人生與愛情,更何況,他比她整整大出了八歲。於是從大戰結束之後,他便漸漸疏遠了徐子盈。
這三年裏,他被封為丞相,而她承襲將軍位,從副將變為主將,成了東衛名副其實的第二位女將軍。他博學多才博覽群書,成為眾臣馬首是瞻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左丞,而她號令千軍,英姿颯爽屢立奇功,男女皆是傾慕。他們的關係,也隨著身份的變化,變得更加疏遠,疏遠到偶爾碰上麵,也隻是頷首交錯。
世間的情感,總是有兩個極端的結果,若非是漸漸被人淡去,便是逐漸滿溢直到爆發。
相識的第六年,總歸是要有個結果了,尤其是對子盈來說。
要麼揮劍斬情絲,要麼便徹徹底底的擁有。
想來,或許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離開了皇宮的子盈一人在宮外遊蕩,本應該去向皇上請罪,本應該保持冷靜的返回,那麼多本應該,卻一個也做不到,腦子空得讓她都覺得煩惱。
走到一半,忽而看到繡坊裏正在出售絲繡,她眼前微亮,心裏果然還是喜好女紅。可才踏出一步,卻緩緩收回,低頭看向自己手上多處練劍後留下的粗繭,怕是連針都捏不住了。
如果說年少時對歐陽玨還敢大膽表露心跡,此時的她,好像已經變得膽怯了許多。似乎是覺得這樣不男不女的姿態,已經不會再得到歐陽玨的青睞。也難怪在他嘴裏,她會是一個這般不堪的女子。
如饑似渴。
子盈冷不丁哼笑一聲,怒意猶生。這時忽而看到徐府家丁興高采烈地在街上采買,於是將其喚住,而那家丁一見子盈,急忙笑眯眯地說道:“徐將軍,大小姐已經將來提親的人聚在徐府了,急著請將軍回府看看有沒有中意的呢!”
子盈身子一頓,冷哼一聲:“竟然真有人來提親。”
家丁一笑,道:“人多著呢!”
子盈擰眉不解,撥開家丁徑自向徐府走去。
而結果,毫無疑問讓她大吃一驚。
徐府外若是說人山人海,有些誇張,但是水泄不通,卻一點也不過分。這是子盈返回徐府看到前來招婿的人時,腦中做出的第一個反應。
見有人差點認出她,子盈馬上遮上臉匆匆向房間趕去,關上門,大喘幾口氣,狠狠瞪向正在點算人名的徐夙瑛,道:“姐,你這是要作甚,家裏的門都快被踏破了,若是給其他王公大臣看見,該有人彈劾我了!”
徐夙瑛手上一頓,抬眸一笑,“彈劾?我徐夙瑛也當皇貴妃那麼多年,從不知這種事還會被彈劾。反倒是你要是再嫁不出去,我就要向皇上彈劾你了!”
子盈臉上一皺,十分不悅。
這時,眼尖的徐夙瑛一下就捕捉到了子盈那紅彤的眼圈,於是放了手上的冊子,起身走來,一手捏了她的小臉,強行扳正,“你這是……”
子盈不願讓人看到心底脆弱,心下一緊。
半晌,徐夙瑛接道:“今兒個廚房做炒辣子,別以為姐不知道你去偷吃了。”
子盈心裏咯噔一下,頓時鬆口氣,然後一手抽過徐夙瑛手裏的冊子道:“知道了,為了不被你彈劾,我就去看看好了。”
許是被歐陽玨那一句“如饑似渴”氣到胃痛,子盈悶悶看了幾眼,剛好翻到“秋成禮”三個字,一下便想到了當年與自家爹爹關係很好的商紳世家,也是姓秋。“秋”姓在東衛並不常見,此人按理應該和徐家是有些友誼的。
想起爹爹徐毅,一些過往記憶不免席上,子盈心頭一暖,說:“就見見此人吧。”
近年在軍營裏為了樹立軍威,雖然與眾將士皆是生死之交,卻也沒有近乎到說心裏話,若是能交個友人,其實也不錯,談談天說說地,然後把那個說自己“如饑似渴”的家夥撇在腦後。
就這麼定了!
徐將軍終於開了金口要見見前來提親的主,雖然大家都知道,在這與慕雲若一樣一根筋的女人腦袋裏,絕對是沒往歪處想,可若是能相識,便是結親的第一步!
於是,在一個風花雪月的夜裏,徐夙瑛將府裏招待那位秋成禮公子的西院裏布置上了各種花花草草,不僅如此,未免中途夜雪停下,還安排了無名家丁躲在院子樹上,若是停雪,隨時往下扔撕碎的宣紙,即:人造雪。
各種唯美,各種縹緲,各種葡萄美酒,均布置齊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