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擔心他的建議難以實行,恐怕與法國人在上海決裂,貽誤了國家的大局,請求撤換陳寶琛。奏折很快送到朝廷,光緒皇帝一看,深為不滿,想再次下旨申斥。慈禧太後則認為曾國荃言之有理,但她也不想答應法國人的無理要求,於是兩個人的奏折就這樣不了了之。這一下,曾國荃可犯了難了,賠款也不是,不賠也不是,就這樣談談停停,久而未決。終於法國人坐不住了,首先派兵進攻台灣的基隆和福建的馬尾軍港。督辦台灣事務大臣劉銘傳率軍奮力抵抗,敵軍久攻不下。在福建馬尾,會辦大臣正是清流主將張佩綸,麵對法軍頻頻調動,戰爭馬上就要爆發,他卻沒有了昔日的豪情,命令軍隊原地待命。甚至下令,不準首先開炮,如有違犯的,即使是打勝了也要處斬。這樣,在法軍的進攻下,很多戰艦還沒有來得及起錨就被炸沉了。雖有士兵奮力抵抗,也沒有逃脫全軍覆滅的命運,張佩綸倉皇逃竄。
清政府打了敗仗,就要追究責任,那些妨礙和談的人自然成了攻擊的對象,曾國荃借機上疏,奏陳寶琛好高騖遠,不切實際,致使貽誤和談大局。另外,1882年的唐炯、徐延旭在越南兵敗,陳寶琛有薦人失察之過。
朝廷認為所奏有理,於是將陳寶琛降五級任用。陳寶琛自感無所作為,恰逢母親剛剛病逝,就以此為由,回家“丁母憂”。誰知道,這一去就是二十四年,直到1909年才奉詔再次進京。
辭官回鄉的歲月
1885年2月,陳寶琛看到時局動蕩,自己的宏圖大誌在現實麵前擊得粉碎。麵對法國的堅船大炮,空有殺敵之心,而沒有回天之力。在朝中,那些曾受到“清流”攻擊的守舊派,一時間拍手稱快,此時群起而攻之。
有一副對聯,諷刺了“清流”們的好高騖遠、不切實際。上聯是:三洋會辦,且看侯官革職,豐潤充軍。下聯是:八表經營,也不過山西禁煙,廣州開賭。“三洋會辦”指的是南洋會辦陳寶琛、北洋會辦吳大澄、福建會辦張佩綸。陳寶琛是福建侯官人,張佩綸是直隸豐潤人,聯中用地名喻指陳張二人。“八表經營”影射張之洞。
張之洞曾在奏折中寫過:“敢忘八表經營。”“山西禁煙”
指代勞而無功的事情。自鴉片傳人中國以後,清政府一直在禁煙,可是屢禁不止,尤其是山西太原,簡直成了鴉片的暗中集散地。所以,他們用“山西禁煙”來嘲笑“清流”們的失敗。“廣州開賭”,指為籌軍餉,廣州曾在鄉試之年,以入闈舉子的姓氏當作賭注。對聯諷刺朝廷用這些無用的書生參與軍國大事就像“廣州開賭”一樣。
那些守舊派的得意之態在這裏可以看出一二。
陳寶琛被降五級任用,再加上戰爭的失敗,令他對朝政時局心灰意冷。他是個孝子,母親病逝,對他也是一個不小的打擊。真是“屋漏又遭連陰雨,行船偏遇打頭風。”他幹脆上疏,辭去所有的職務,回家為母親“丁憂”,以盡孝道。
陳寶琛回家之後,閑居了一陣子,每天的生活隻是讀書教子。後來,他每天去賜書樓讀書,見這裏已經很破舊,就想把它重修一下。賜書樓是陳寶琛的曾祖父陳若霖所建。陳若霖在朝廷任職的時候,道光皇帝屢屢賜書給他,他感激涕零,於是就修建賜書樓,專門收藏禦賜書,以表示不敢忘記皇恩。陳寶琛看到賜書樓經過了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感慨萬千,祖上在過去曾經多麼的輝煌,自己卻落得一敗塗地,但願重修此樓能為自己的前途帶來好運。經過一年的時間,賜書樓修葺一新,又恢複了往日的風采。但他隻能每天到這裏看書、懷舊,覺得自己已經不可能有這樣的榮耀。時光荏苒,歲月悠悠。現在,他雖然在家閑居,心中卻時刻關心著外麵的世界。此時,中、日戰爭已經結束,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已經簽訂。條約的主要內容是:“割讓遼東半島、台灣全島以及所有附屬島嶼和澎湖列島給日本;賠償軍費二億兩白銀;增開沙市、重慶、蘇州、杭州四個通商口岸;允許日本臣民在中國通商口岸設立工廠;日軍暫時占領威海衛等等。”他聽說以後先是震驚,繼而憤怒,後來就幹脆大罵起來。他先罵日本人貪得無厭,再罵李鴻章懦弱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