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典哲學思想有一個重要的命題就是“天人合一”。“天人合一”的說法最早出現於《易傳》,《周易·乾卦·象言》雲:“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北宋二程〈程顥、程頤)進一步認為:“天人本無二,不必言合。”漢代的董仲舒認為:“四時不同氣,氣各有所宜,宜之所在,其物代美,視代美而代養之,同時美者雜食之,是皆其所宜也……春秋雜物其和,而冬夏代服其宜,則當得天地之美,四時和矣。凡擇美之大體,各因其時之所美,而違天不遠矣。”
天人合一思想體現在衣文化上就是人與衣的和諧,因此以漢族為主流的封建社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追求的都是寬衣博帶的服裝樣式——人與衣之間有著足夠的空間,保持著一種距離與和諧。
當然,中國的天人合一思想不是沒有任何限製與範圍的。在封建社會中,統治者對服飾的喜好曾經左右了服裝的流行,也曾經有過與西方服裝在一些特定曆史時期出現的極端案例一樣的非自然情況。雖然如此,但不可否認中國的傳統服飾從整體上來說,是與人和諧順應的。
中國的傳統服飾大部分是依存於人體的一人穿上它有型,脫下它就是縫綴在一起的布片;而西方的傳統服飾大都可以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脫離了人這個載體依舊能有自己的形。
西方文化側重個體的張揚與個性的彰顯,其服裝體現得更多的是人與衣的一種對抗關係,是如何塑造最美的形態。
西方服裝的人為塑造特點在文藝複興時期的女裝造型上達到高峰:女性用緊身胸衣擠壓出豐滿的胸,勒出纖細的腰,用撐架撐起身體的一個體積龐大的下部,在自然的人形外塑造了一個人造的“人”形。這還遠遠不夠,還要在脖子上圍上一個又大又硬的皺領,再配上誇張的、袖山高高聳起的羊腿袖。最後,衣服的表麵也非常燦爛——綴滿了珍珠與寶石。這類女裝美則美矣,但它卻脫離了服裝存在的真正意義,在一定程度上使人成為衣架子和穿著衣服的“傀儡”。
當然,這並不是個別現象,即便到了服裝現代化的20世紀40年代,衣與人的關係依然是經過人為的塑造來達到一種人工的美。1947年2月12日,設計師克裏斯汀·迪奧(Christian Dior)推出了造型優雅的女裝係列“新樣式”(New Look)。與他同時代的設計師克裏斯托巴爾·巴倫夏加(Cristobal Balenciaga)順應人體來塑造服裝的造型不同,迪奧認為“衣服是將女性的身體塑造得更美的瞬間的建築”,在他的眼中人體並不是完美的,因此塑造完美的人體是穿衣的目的。“新樣式”內部造型複雜,許多上衣的襯裏都用較硬的布料一層層地術縫,並輔以細紗塑型,塑造出理想的胸腰臀曲線,穿上它女性的身體凸現出迷人的曲線效果,體態更為婀娜。因為“新樣式”對體形的限製,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講,美麗的“新樣式”是體態苗條的女性“專有”的服裝。近幾年甚至出現穿小一號衣服的流行趨勢——衣服甚至無法完全包裹人的身體,將人與衣的對抗發展到一個新的階段。
4.平麵與立體
天人合一與人為塑造的差異是兩種不同文化的差異,文化的差異又決定了兩種服裝造型的區別,即平麵的與立體的。
中國傳統服飾曆經數個朝代四千餘年,其共同的特點在於它們基本都秉承順應人體結構的大趨勢,這使得立體的造型在中國近代西風東漸以前一直沒有出現。中國的傳統服飾注重在服裝平麵上利用鑲、緄、繡、貼、燙、盤、嵌等手段進行繁複裝飾——“古中國的時裝設計家似乎不知道,一個女人到底不是大觀園。太多的堆砌使興趣不能集中。”相對於漢民族的服裝,中國很多少數民族,如苗族、侗族的服裝在結構和工藝上都比較複雜。在一件服裝上我們能看到多種麵料和工藝的組合,比如在袖子上用不同紋理、中西服幾十上百甚至幾百條褶的運用使得這種裙子有一種異於漢族服裝的空間感。像這些服裝即使不僅僅是前片和後片的縫合,即使塑造出了三維的空間感,但毋庸置疑它的意識還是二維的。二維的平麵造型是中國傳統服飾的一大特點,哪怕是清代裝飾手段異常繁複富麗的滿族旗袍也是如此。龍袍是在織繡好各種紋樣的對折的麵料上裁成的,布的長度是兩個衣長,寬度為通臂長。用一根竿子就能從兩個袖管中穿過,從側麵看就是由兩個平麵的衣片組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