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3 / 3)

兒子經常把自己的滑板車、變形金鋼、遙控飛機之類的玩具拿下樓去,借給啞巴男孩玩,作為交換,那啞巴男孩則經常捉些蛐蛐或抓些不知名的小鳥兒送給兒子。啞巴男孩不會說話,每次召喚兒子下去玩耍,就在樓下吹哨子。我擔心兒子跟那個鄉下野小子出去學壞,就常常板著臉教訓他,叫他以後別再跟那樣的孩子一起玩。可兒子哪裏聽得進去,隻要一聽到樓下哨聲響起,就屁顛屁顛跑下去。為此,我感到十分惱火,卻又無可奈何,隻是打心眼裏更加憎厭那黑不溜秋的啞巴小子了。

一天傍晚,我下班回家,在樓下遇見啞巴男孩,他滿臉笑嘻嘻的,左手朝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手勢,同時伸出右手拇指貼在嘴唇上,樣子怪怪的。我以為他是在取笑我,便冷著臉哼了一聲。旁邊的兒子說:“老爸,啞孩在向你打招呼呢,你怎麼不理他?”他將啞巴男孩剛才的手勢比畫了一遍說:“啞孩這個手語,是叫你叔叔的意思。”我問你怎麼知道的?兒子說是啞孩教我的,他在老家一間特校上學,手語成績很好的。我不由得愣了一下,問他的名字就叫啞孩?兒子說他的學名叫王天助,小名叫啞孩。我聽了,不由得哦了一聲。

在這之後不久,我們家裏發生了一場意外。

那天晚上,我和妻子、兒子正在家裏吃晚飯,門鈴忽然響了。妻子起身打開門,從外麵走進來三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其中一個居然還戴著墨鏡。我有些警惕起來,問他們有什麼事?墨鏡說不急,等嶽局長吃完飯再談。

我三口兩口扒完飯,沒等妻子收拾碗筷,墨鏡就從皮包裏掏出十疊用橡皮筋紮好的百元大鈔,碼放在桌子上,說:“我們老板有一批貨,最近被你們局的執法大隊查扣了。這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還請嶽局長高抬貴手,讓我們將那批貨領回去。”

我怔了一下,忽然想起來,我們單位前段時間的確依法查扣了一批侵權貨物,總價值約兩千多萬元,想不到貨主竟會派人找上門來。我把桌上的錢推到對方跟前說:“對不起,我們是依法辦事,這件事我幫不了你。”墨鏡就變了臉色,把錢一疊一疊收進皮包,最後卻從皮包裏拿出一支黑漆漆的仿製式手槍,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我一見路子不對,就給妻子打眼色。妻子急忙抄起茶幾上的電話,準備撥打110。一個剃平頭的家夥搶前一步,一把奪過電話,喀嚓一聲扯斷了電話線,接著又搜走了我和妻子身上的手機。墨鏡讓一個同夥守住大門,將我們一家三口困在客廳,然後晃著手裏的手槍說:“嶽局長,我知道這事是由你主管的,隻要你給下麵的經辦人寫個條子,這批貨物立馬就可以放行。我給你一個小時考慮,如果你不肯寫這個條子,那可就別怪我們兄弟不客氣了!”說罷把槍口朝兒子晃了晃,兒子嚇得快要哭起來。

“你們,別嚇唬孩子!”妻子摟住兒子,退到電視櫃前。她背靠著電視櫃,一隻手伸到背後,悄無聲息地打開了一個抽屜。抽屜裏放著一部小靈通。她悄悄拿起小靈通,正要向外麵撥打求救電話,不想卻被墨鏡發現。墨鏡衝過去一腳將妻子踹倒在地,小靈通掉到地上,被墨鏡踩得粉碎。

雙方就這樣對峙著,那三個家夥倒顯得很悠閑,胸有成竹地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用遙控器打開電視機不住地換著頻道。

望著那對著自己和家人的黑洞洞的槍口,我也不禁害怕起來,正無計可施,忽然聽到窗外樓下傳來修鞋機開動時的噠噠聲,不由得心中一動,假裝抽煙,卻趁那三個家夥沒注意的當兒,在煙盒上快速地寫了一行字,然後揉成一團,準備悄悄從窗口扔下去。隻要那對修鞋匠夫婦撿到這個煙盒,看到上麵的字,我們一家子就有救了。誰知我剛抬起手臂,就被對方發現了。煙盒被那個剃平頭的家夥奪了過去,扔進了垃圾桶。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的心也一點一點懸起來,看著妻子和兒子那驚恐的麵孔,我不禁一陣猶豫:難道真的要我為了自己和家人的安全,做出那對不起良心的事來?再看看牆上的掛鍾,時間已經過去了四十多分鍾,心裏正著急,窗戶下忽然響起一陣熟悉的哨聲,正是每日晚餐後啞孩召喚兒子下樓玩耍的信號。

兒子聽了,立即跳起來,衝到窗戶前,正要出聲,墨鏡遠遠地用槍指著他說:“小鬼,你要是敢說話,老子就一槍斃了你!”兒子嚇得臉色發白,趴在窗戶上,望著樓下的啞孩,卻說不出話來。

又僵持了一會,那三個家夥顯得有些不耐煩了,墨鏡丟給我一張紙和一支筆,說:“快點寫放行條,隻要拿回那批貨,我們就立即放了你們一家子!快點寫,老子可沒時間再跟你磨蹭了!”說著,就把槍口對準了我的太陽穴。

我不由得脊背發涼,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不知道這張紙條到底是該寫,還是不該寫。正自猶豫,門鈴忽然響起來,外麵有人說:“你好,我們是電信局的,剛才有人打電話說你們這家的電話打不進,可能出了故障,所以我們過來檢查一下。”那三個家夥頓時緊張起來,墨鏡壓低聲音命令妻子說:“你去開門,將他們打發走。”

妻子慢騰騰走過去,剛把防盜鎖打開,大門就被人猛然推開,一隊荷槍實彈的警察閃電般衝了進來,大吼道:“不許動,放下槍!”那三個家夥還沒回過神來,就被按倒在地,動彈不得。

我像是做夢一般,驚魂未定地對警察說:“這是怎麼回事?你、你們是怎麼知道……”

一個警察笑著對我說:“是你們樓下那對修鞋子的夫妻打電話報的警。”

我不由得愣在當場:“他們?他們又是怎麼知道我們家出了意外的呢?”

跑到樓下一問,才知道是啞孩告訴父母我們家來了三個強盜,他們夫妻才打電話報警的。

可是啞孩又是怎麼知道我們家裏發生的事情的呢?

這時兒子才不好意思地站出來說,是啞孩在樓下吹哨子叫他時,他用從啞孩那裏學來的手語,告訴啞孩的。

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生死關頭,救了我們全家性命的,竟是那個我平日裏所憎厭的不會說話的啞巴孩子。

發生這件事後,我們和啞孩一家有了些來往,最後兩家漸漸成了朋友。後來我托人給啞孩的父母辦了外來人口居住證,這樣啞孩就可以留在城裏,免費到城裏的特殊教育學校上學,再也不用離開父母回老家上學了。兒子常常將啞孩帶到家裏來玩,他們成了非常要好的鐵哥們。

明星有病

著名的影視歌三棲明星白雲要到他的家鄉東林市舉行個人演唱會的消息通過傳媒傳遞出來之後,整個東林市都沸騰起來了。距演唱會舉行的時間還有一個月,白雲便來到東林市為自己的個人演唱會做宣傳和準備工作。

這一天,白雲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喉嚨有點腫痛,立即在他的女朋友兼經紀人KK小姐的陪同下來到醫療條件最好的市人民醫院。當然,為了防止被人認出身份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白雲出門時在鼻梁上架了一副大大的墨鏡。

在醫院坐診的是耳鼻喉專科主任醫師肖曉露大夫。肖醫生給他作了詳細檢查,並且讓他照了B超和拍了X光片,最後麵色凝重地說:“你的病,目前還很難診斷出結果,我們還要研究一下再說。”她看看牆上的掛鍾,“時間不早了,要不你們先回去,明天再來拿診斷結果。”

第二天一大早,白雲和KK來到市人民醫院,肖醫生卻又告訴他們說,診斷結果還沒出來,還要再等一下。白雲隻好又強按住怦怦亂跳的心焦急地再等了一個多小時,但是仍然沒有結果。他再也坐不住了,站起來慍怒地說:“醫生,我到底得了什麼病?你再不告訴我,我就隻好去別的醫院檢查了。”

肖醫生忽然站起身,握住他的手說:“實在對不起,白雲先生,耽誤了你的寶貴時間。”

白雲一怔,取下墨鏡疑惑地說:“你、你知道我是白雲?”

肖醫生笑著說:“是呀,我也是你的粉絲呢。其實你昨天剛一進來我就認出了你。你放心,你的喉嚨什麼病也沒有,隻是因為感冒引起輕微發炎,服兩片消炎藥就沒事了。”

白雲愣了一下,問道:“那你為什麼不早說呢?”

肖醫生抱歉地說:“事情是這樣的,白雲先生,前段時間我們醫院裏來了一位小病人。她叫盈盈,隻有七歲,患了白血病,估計隻有幾個月的生命了。她是你的歌迷,在醫院住院時每天都要聽你的歌才能入睡。她最大的願望便是希望在自己的生命結束之前能與你見上一麵,看看現實生活中的你。她家住在鄉下,她三四歲時,父親便離棄了她和她媽媽。為了給她治病,她媽媽已經花光了家裏所有的錢。兩天前,她媽媽已經帶著女兒回鄉下老家養病去了。”

白雲聽到這裏,已經猜到了肖醫生的心思,瞪著她惱怒地說:“你耽誤我兩天時間,為的就是誆我留在這兒等著那個小女孩來見上一麵嗎?”

“是的。你一來我就認出了你,同時也想起了那個可憐的孩子。趁你們下樓做B超之機,我跟院長商量了一下,考慮到你是一個大忙人,我們若以實情相告,你也未必會答應。所以我就以診斷結果還沒出來為借口,拖住了你,讓你今天不得不再來醫院一趟。因為盈盈住在鄉下,到這裏來要坐上四個多小時的長途汽車。我昨晚已經打電話通知了她們,她們今天淩晨已坐車趕來,應該馬上就到了。我經常在電視報紙上看到你為山區孩子捐款捐物的報道,知道你是一個十分有愛心的人,相信你既然已經到醫院來了,也不怕再多耽誤一會兒時間與那可憐的小女孩見上一麵,是不是?”

“什麼?”白雲還沒聽完便已怒不可遏地跳了起來,指著肖醫生的鼻子道,“你、你……你們簡直太不像話了!你知道耽誤這麼多時間對我的損失有多大嗎?”

“爸爸!”正在這時,一個七八歲的、瘦瘦的小女孩從外麵跑進來,一把抱住白雲的雙腿,驚喜而又親熱地叫著,“爸爸!爸爸!我終於見到你了,爸爸……”

肖醫生怔了一下,連忙過來拉她的手:“盈盈,別這樣,你認錯人了,他不是你爸爸,他就是你最想見的歌星白雲叔叔。”

但那個名叫盈盈的小女孩仍舊緊緊抱著白雲的雙腿,好像一放手他就會飛走似的。“不、不,我沒有認錯人,白雲就是我爸爸,我爸爸就是白雲。”說著,她幾乎要哭起來。

白雲低頭看著這個小女孩,顯得有些尷尬。一旁的KK正想過來拖走盈盈替他解圍。這時,忽然從外麵走進來一個三十來歲麵容憔悴的女人。白雲抬頭看了她一眼,竟然呆在原地半晌說不出話來。肖醫生忙對那女人說:“盈盈媽,你來得正好。盈盈太激動了,你看她……”

盈盈媽用憐愛的目光看了女兒一眼,又抬起頭來,看了看白雲,眼睛裏掠過一絲痛苦的神色。“肖醫生,請你們聽我講一個故事好嗎?”沒等肖醫生回答,她便已經講了起來,“十多年前,在東林市東林鎮鄉下一個小山村裏,有一對青梅竹馬的戀人,他倆是鄰居,兩小無猜,從小一塊玩耍,一塊上學。女孩想當一名老師,所以她在高考誌願中填的是省城師範學院;而男孩喜歡唱歌,他的夢想是當歌星當歌唱家,所以他填的是省城音樂學院。結果男孩考上了,女孩卻落榜了。

“但是,最後男孩也沒能去省城上大學,因為貧困的家裏再也無力供他上大學。為了安慰男孩那顆失落的心,女孩和男孩結婚了。婚後的日子平淡而甜蜜,男孩也漸漸從無緣上大學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一年之後,他們的女兒出生了,為這個平凡的家庭增添了不少歡樂。女兒三歲時,有一天,他們從電視中看到省城音樂學院麵向社會特別招生的消息,在妻子的鼓勵下,丈夫又重新燃起了夢想的火花,去省城報名參加了考試,結果他真的被錄取了。

“丈夫去省城念大學,妻子在家一麵照顧年幼的女兒和年老的婆婆,一邊辛苦勞作掙錢供丈夫上學,這期間她所吃的苦、受的難就不用細說了,總之她才二十多歲的人,別人卻都說她至少有三十多歲了。好不容易盼到丈夫唱歌出了名,成了歌星,全家人苦盡甘來從此過上好日子時,妻子卻在望穿秋水中等來了丈夫的一紙離婚協議書……”

說到這裏,盈盈媽淚流滿麵,聲音哽咽,再也說不下去了。

所有在場的人似乎都聽懂了她的故事,都朝白雲望過去。

“爸爸!爸爸!”盈盈將白雲的腿抱得更緊了,她的叫聲令人心酸。白雲緩緩低下頭,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不敢抬眼去看盈盈媽。良久,他的眼睛裏溢滿了淚水,正要伸手去抱盈盈,KK忽然叫了起來:“白雲,你瘋了!別聽她胡說八道,你難道想身敗名裂嗎?”

白雲仿佛被這句話驚醒,怔了一下,咬咬牙,推開盈盈,頭也不回地走了。

剛走出醫院,肖醫生忽然追了出來,手裏拿著一張X光片,喊道:“白雲,你等一下,剛才負責給你照X光的醫生過來說,昨天給你的那張X光片拿錯了,這張才是你的。你看看,你的喉嚨處有一塊陰影,我們懷疑是一塊腫瘤,至於是良性還是惡性,還得仔細檢查觀察後再下結論。”

“哼,你是想讓我留下來吧?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嗎?”白雲撇撇嘴,一抬腿,上了自己的小車。

……

兩天後,白雲“祝你幸福”個人演唱會在市體育館如期舉行。與台上熱鬧火爆的場麵形成強烈反差的是,台下的觀眾卻寥寥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