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有引擎聲傳來,燈光刺破黑暗。

圍著柴新冬的人立即警覺地聚攏,看向馮廟存。

馮廟存眯眼,陰鶩的眸隱在夜色中,緊盯著駛過來的車子。

車子由遠及近駛來,且隻有一輛。

小弟們都鬆了口氣,猜測可能隻是路過的車子。

唯有馮廟存目不轉睛,因為他認出,這正是要柴新冬命的買主。

車子一個漂亮的甩尾,正正好停在馮廟存跟前一米處。

車頭前方,明亮的光線形成一張光幕,將趴在地上、血流不止的人籠罩其中。

車門開啟,林盛從駕駛席走出,跟馮廟存簡單打了個招呼。

而後,他邁著悠哉的腳步,走向光幕中的人。

先居高臨下欣賞了一會兒柴新冬的慘狀,這才笑道:“柴警官,真巧,又見麵了。”

柴新冬沒有抬頭,也沒有回應。

落到如今這慘痛的境地,他要還猜不出是得罪了誰,那才是傻。

何況,早先有人試圖收買他,讓他收手不要再追查林盛,也已顯露端倪。

他唯一失算的,是在法治社會、朗朗乾坤下,還有人敢行這樣喪心病狂的事。

他從警時間不長,雖是刑警,但他所在的轄區,命案發生率極低。

日常處理的,都是些偷雞摸狗的小賊、頭腦靈活的詐騙犯。

至多,就是喝醉酒打群架的酒暈子,需要出動警力鎮壓。

這就導致,柴新冬思想有些麻痹,雖知道當警察會被人報複,卻仍然沒有足夠警惕。

歎隻歎。

柴新冬確實是個有熱血、有衝勁、正直勇敢的好警察,卻不是一個有經驗的警察。

見他不說話,林盛笑了笑,轉頭瞥見副駕駛上一動不動的人,不悅地嘖了一聲,勾了勾手。

殷夢雪坐在車內,她不需要下車,僅是一個背影,就能認出,那趴在地上生死未知的人,是柴新冬。

所以,她不敢下車。

此時,瞧見朝她勾手、示意她下車的林盛,殷夢雪的心砰砰狂跳。

她不敢不從。

她慢吞吞打開副駕車門,慢吞吞踏出一隻腳,再慢吞吞,朝著林盛走去。

趴在地上的柴新冬,被血染紅的視線裏,隻能看到一雙精致的高跟鞋,朝他緩緩靠近。

那雙鞋子他不陌生。

買鞋子的錢,是他賣了心愛的摩托車,又把辛苦積攢的半年房租加上,還窩在值班室,吃了一個月泡麵,才湊齊的。

可是湊齊了錢,奢侈品牌的鞋子也不是想買就能買到。

無奈,他又許諾幫同事值一個星期的夜班,才托同事在港城工作的妹妹,加價幫他搶購到的。

為了這雙鞋,他人情欠了,錢花光了,人還差點熬幹。

如今,鞋子終於被他親手,穿在了他心愛之人的腳上。

可是,他心愛的人,卻穿著這雙鞋子,毫不留情地,將他一腳踹下深淵。

柴新冬聽到心髒碎裂的聲音,他的眼睛不受控製地濕潤,淚珠混著滿臉的鮮血,化成血淚,滴滴滾落塵埃。

一如此時身處塵埃、聽天由命的他。

殷夢雪不敢看地上的人,視線隻能往林盛身上瞧,討好地笑,聲音怯生生,“您叫我?”

林盛不屑地冷哼一聲,點點自己的腳,“鞋子髒了,跪下給爺擦擦。”

殷夢雪一僵,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可是,對上林盛冷厲陰狠的眼睛,仿佛在說,敢不聽話,下一秒死的就是她。

殷夢雪雙腿一軟,膝蓋落在了地上。

於是,柴新冬的視線裏,那雙他千辛萬苦買到的鞋子不見了,隻有兩條跪著的腿。

他的眼淚淌得更凶,不知道是憤怒,還是悔恨。

“林、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