迻譯禮足恭聽錄後案
介紹證道學
證道學是脫胎於印度最古的瑜迦學的。當西曆一千八百七十五年時,美國即有證道學會的創立。總會現設於印度馬特拉司省,世界的大都會中,多數有分會設著。我國惟上海等一二處有之。(上海分會,因受戰事影響,迄今尚在停頓中。)二十餘年前,伍廷芳博士,曾提倡是學,惜乎後來沒有繼起的人,故在我國,證道學還是湮沒不彰。自從證道學會創立以來,世界各國,產生了許多道行高深的人物;他們寫了不少罕見的名貴作品,約有一二百種之多。(都是英文的。)關於宇宙的秘密;人類的來蹤去跡;死後所往的地獄、天堂的情狀;都有專著論述,供世人公開研究。該會宗旨,純正簡單,可概括在下麵三個信條裏:
(1)組成一“全人類皆是兄弟”的核心,不分種族,不分顏色,不分性別,不分階級,乃至不分信仰。
(2)以比較宗教學、哲學及科學等為研究對象,極力提倡。
(3)查究未經闡明之天然律,與我人固有之潛能。
所謂證道學,並不是宗教;它是一種研究宇宙間一切人、物之究竟的學問,專講不著色彩的純粹的真理;並且主張:真理高於宗教。我國有句俗語,叫做“換湯不換藥”;在這裏,倒可以引用一下:各種宗教,好比各式的湯,真理猶之是藥;湯不妨更換著,以迎合世人的口味;藥卻是一成不變的。是故一切正常的、無論大、小的宗教,在證道學看來,都是聖智的顯露,而應當一視同仁地尊敬的。由於人智有差別,才產生差別的宗教。證道學認為:真理必定是極端的高尚,極端的合於邏輯;並且是必定可以證明的。它以為:真理不是任何宗教的權威者所製定的教法,而是各人勵誌潛修的收獲。是以有誌學問的人,先當集思廣益,放棄一切固有的成見,然後謹慎地去選擇;選擇最高尚、最合理的學說。不過即使選中了,亦不宜立即信受;要知在未經證驗之前,一切信受,理應是假定的;我們應該虛心地準備著,準備接受更完善的學說。所謂信心,必須是研究以後的心得,而不是研究以前的主張。證道學認為:人類在動物中,已經進化到發展理智的階段;盲從與謬信,都是理智不足的象征。不過大多數的人,還未到達能充分運用理智的程度;他們的見解,因為缺乏辨別力,故往往被先入為主的成見所囿;其強果,便像戴了有色的眼鏡看事物一般;莫怪宗教裏的門戶之見,要和生概一般的難拔了。在這裏,筆者也自深知:雖然筆者在介紹著證道學,可是除了極少數的思想超脫、本無宗教成見的人以外,證道學是不會即被人家注意的。話雖如此,畢竟時間是無窮的;加以人人都秉著永生不滅的靈性,在不息地、一世勝如一世地進展著;宗教的門戶之見,終有一天會消除的;我們且耐心地等著吧。
一個人徹底地明白了證道學,即是明白了人生的使命、與做人的原理。他好比獲得了一支衡量萬物的寶尺,本來待人、接物時,他有許多自己不覺得的差誤;現在都陸續地發現了。還有許多不知應當如何應付的疑問,現在亦都迎刃而解了。他曉得:眾生是合著一個覺性的,所以人人都應發“同體大悲”之心。他曉得:人生世上,是為靈性作活計;隻有性體上的成就,才是真實而永久的;並且是一世一世累積起來的。他曉得:如欲迅速地完成人生的使命,第一不可存有自私的心理;惟有仁愛與犧牲,才是應走的途徑;苟能舍盡“小我”,那就自然而然地歸入“大我”了。他曉得:世間萬物,無論形體方麵或精神方麵,都遵循著進化律前進;所謂輪回,即是琢磨,琢磨即是進化。世間一切的大、小事物,都是督促人智進化的工具;整個世界,是一個陶鑄完人的洪爐。他曉得:我人的本性,是永久的至樂與恬靜;隻是通常的人,還未能與這至樂的泉源相溝通——他們所追求的,隻是世間的有對待的樂,不過是俄頃之間的性的映照,所以是無常的,並且是與苦作伴的。他曉得:世間一切的善惡報應,都是人類自作自受;凡是自私的行為,盡是“向後走”;其結果,徒然增加一己的煩惱,與夫輪回之痛苦而已。善做利人的工作,自己必先得其益;反之,損人之事,無有不自己先受其害的。這些都是分毫不爽的天然律,惜乎愚昧的人,不明人生的真諦,把表麵上的、一世的成敗,與夫物質的得失,認做人的究竟;這是很可憐憫的。
當人努力地奉行證道學時,在不知不覺中,會漸漸地走進了超人的途徑的。這猶如一個浪跡天涯的遊子,到如今,才踏上了歸家的道路。筆者的“虔奉瑜迦”譯稿裏,有一段描寫超人的文字——富有詩意的描寫。茲特摘錄於後,以作本文的結束。願學者們進步!
他(指超人)是一個真正愛造物的人。他愛一切有生命的事物,而且擔負著這樣的任務,傳播希望與勇敢的種子,並對一切,作有益的建設。他器度廣闊,而富於容忍;他是仁慈的,寬恕的;沒有嗔恨、嫉妒,沒有惡意。他是無憂無懼的——一個極度的樂觀者。他追尋一切事物的光明的一麵,能在黑暗的角落裏,檢出陽光來。他有一個不渝的信念——對於絕待的真理。他相信:造物者是絕對公正的;而世間一切事物,都是止於至善的。他隻做著自己應做的事,而且工作得很好。從工作中,他獲得了快樂。他不肯幹涉人家的自由。人家以為失望而窘於應付的事情,在他是處之泰然的。他走過崎嶇的道路而絕不顛仆;麵孔上常浮著笑容,常哼著快樂之歌。他是沒有成見的,也絕不堅持一己的主張;因為他曉得:絕待的真理,是超出是非的。他過著簡單的生活,亦最能欣賞天然的景物:平原呀!高山呀!太陽的升降呀!風雨寒暑呀!他都覺得美麗而可愛的。他的恬靜,是發自內心的,凡是遇見他的人,都會受到他神情的感召。他不找朋友,也不找愛,可是朋友與愛,自會到他那裏來;因為他有著吸引的能力。他作客陋巷和赴會皇宮,同樣地覺得很舒泰;這兩處截然不同的主人,在他看來,也不會覺得有軒輊。無論罪人或聖人,一般地視同他的昆季。對這兩種人,他是不分高下地都愛著的;因為他覺得:他們各在做著他們認為最好的任務。與其從聖人身上尋過失,他毋寧從罪人身上去找善良。他知道自己不能沒愆咎,所以他不敢向罪人投石子。(筆者按:投石故事,見於基督新約。)一個曾墮火炕的罪婦,也能夠信任他,而沒有一些畏懼。因為她知道:他會了解她,原諒她的。賤民也把他視為弟兄的。他是從容不迫的,他有許多時間——無窮的時間——因為“永遠”是無窮的,而他正是生存其中的一分子。他的生命是活潑潑的,到處並發著光輝。他懷著滿腔的愛,像冬天的太陽一般,射向全世界。
本書承施嘉幹、戴應觀兩先生惠予商榷,多所指正,謹此誌謝。
朱寬
朱寬(生卒年不詳),可能於1940年代任職於英美煙草公司,在上海太原路三二一弄三號曾建有府第。為中國最早接觸印度思想家克裏穆希那提著述者,中國證道協會分會(總部設於英國倫敦,主旨為溝通全世界人類心靈,證求宇宙大道,強調非民族性、非宗教性的世界大同理念)初創人員之一。其1947年翻譯的克裏穆希那提十三歲時的處女作《禮足恭聽錄》,為中國最早克氏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