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2章 點點滴滴:回到拉薩(2 / 3)

紮西也唱了一首歌,是藏文歌。歌的名字我記不住了,歌詞的大意我更是聽不懂,我隻記得那是一段很悠揚的旋律。當紮西低沉、磁性的聲音回蕩在野三坡的夜空裏,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異常安靜。

離太陽最近的地方,大概也是離天堂、離神靈最近的地方,從那裏飛下來的音符好像有一種特殊的力量。

從此,西藏不再隻是一雙眼睛,她還是太陽,是雪山,是像紮西的歌聲一樣被神靈祝福和保佑的雪域之音。有一天,我一定要去那片土地看看,看看那裏的人是不是都像紮西那麼好,也看看離藍天、白雲和太陽都近得不能再近的地方,是不是真像紮西說得那麼美。

暑假很快過去了,高三的日子昏天黑地,我不再有心情去想象西藏。偶爾和紮西交談,也隻是語文卷子,數學習題,還有曆史測驗……

五月份的畢業考試,是我最後一次返回學校。考完最後一門,紮西在教室門口叫住了我。

“過幾天我就要回西藏了,我在這兒是借讀,得回拉薩高考。能不能把你的曆史書和曆史筆記、卷子借我用用?我帶回拉薩複習,考完了就還給你!”

“你拿走用吧,不用還了!你好好複習,肯定能考上你想念的大學!”

久違的西藏重又回來了。那些寫滿筆記的曆史課本和密密麻麻的曆史卷子,是我高三最輝煌的戰績。紮西把它們帶到西藏,讓我覺得自己離太陽更近了。

後來,紮西考上了國際關係學院,我也開始在人大念書。出國後,同學間的聯係越來越少,我隻是輾轉聽說,他一直留在北京。

但每次,踏足青藏高原,站在喜馬拉雅山脈上,感覺到自己如同雲彩一般,連太陽都觸手可及的時候,我總是會想起紮西,並且告訴同行的朋友:“知道嗎?我有個中學同學叫紮西,他就是西藏人……”

在美國那幾年,忙於學習工作,忙於安身立足,我無暇再想起西藏。直到1998年春天的一個夜晚,一個中國朋友拉我去看電影,說那晚是中國電影周的開幕式。

我掙紮著從辦公室裏逃竄出來,對即將看到的電影一無所知。

20分鍾後,出租車停在紐約下城格林維治村的一個電影院前。推開車門,我突然看到了十幾雙眼睛,黑白分明,大,圓,而且很亮……我仿佛看到了一群紮西的眼睛,鑲在隻有喜馬拉雅山的兒女才會擁有的黝黑臉龐上。它們在夜色中一閃一閃,像啟明星一般,讓周遭浮躁的霓虹燈暗淡無光。

那是一群十幾歲的小喇嘛。他們穿著紫紅色的僧衣,裸露著結實的手臂,在紐約初春乍暖還寒的街頭,安靜地站在影院外的角落裏。

我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

“Hi!How are you?”

“你好!”

大概是語言不通,任憑我說什麼,他們都一言不發,隻是一味地笑。那麼真誠、害羞和純樸的笑容,好像照亮了整個夜幕中的曼哈頓。

電影開演了,是《紅河穀》。兩個小時,蕩氣回腸。容納幾百人的電影院裏座無虛席,一多半是美國人,一少半是中國人,還有小喇嘛們,坐在觀眾席的正中央。

之後,導演、演員寧靜和其他劇組人員走進來,觀眾席上一片騷動,火藥味也越來越濃。對西藏的過往、今生、前途、命運,中國人和美國人開始激烈地辯論,爭吵……

我回頭望望,小喇嘛們依然坐在那兒,同樣清澈無辜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淡定。即便聽不懂,他們也一定明白,在這個距離西藏上萬公裏的喧囂都市裏,一群陌生人的麵紅耳赤全因他們的家鄉而起。隻不過,他們的樣子安靜極了,好像根本就聽不到塵世裏的紛亂雜音。

這就是雪域高原的宗教特有的神聖力量嗎?時隔多年,西藏情結又一次在我內心萌動了。

工作之餘,我開始收集像《小活佛》這樣的電影,也愛上了《塵埃落定》這樣的小說。見到有關西藏的書籍、畫冊、影碟,我總是一摞一摞地往家裏搬。

“到西藏去!到西藏去!”我內心的聲音越來越強烈。

終於,2000年夏天,我辭職了,也自由了。8月份,我飛到了拉薩。

那次進藏,我是一個人去的。

我喜歡旅行,卻不喜歡一個人上路。隻要休假,我便願意結伴出行,可以是像巴黎那樣美麗奢華的城市,也可以是印度某個破敗卻有著深厚曆史積澱的小鎮。我不願獨自旅行,因為旅途中的美和感悟,我希望有人和我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