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張健不是學畫的,歆菊不喜歡詩歌,那就不會有當初的印象畫廊。但如果僅僅隻是喜歡藝術就能辦起畫廊並將之經營好,那也是離譜之說。正如我,幾十年如一日地喜歡跟藝術有關的東西,但我從未想過要開個畫廊,開書店的想法倒是有過。
在開畫廊之前,他們開過黑白攝影店,還是杭州的第一家,後來還做過塗料生意,甚至裝配過小汽車,生意做到連公安都找上門來了。在我的印象中,他們做什麼都能做得風生水起,這要歸功於他們倆人的情商,在生意之前,先把人做好,好多做藝術的人,一開始人沒做好,後麵這路就難了。
認識張健時他正在編一本叫《今日生活》的雜誌,那是20多年前在杭州出現過的一本極新潮前衛的雜誌,由浙江美術出版社主辦,那年代做做掛曆都能發大財,在美術社做個編輯,那是畫家要追著編輯,而不是今天編輯要追著畫家。
我看到張健的第一眼就覺得他像一個民國的人,他自己轉述朋友的話說他像李大釗,而我以為他像周作人,這兩人在思想觀念上當然南轅北轍,但如果用電腦製作手段,將兩人某一時期的照片比對的話,是可以看出不少相似點,包括在氣質上。張健是一個說話聲音不高的男人,喜歡慢慢地喝酒,且有一段喝的是自己釀的米酒。有一陣子他還搞現代書法,說李叔同出家後的書法還有鬆樹的影子,意思是說凡心未斷,我後來把這一細節寫進了我的詩歌裏。
而歆菊大概符合一切女老板的特性,和風細雨,滴水不漏。我說不出這是什麼,比如一襲長裙,抑或是一身牛仔,其實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會傾聽你講話,然後很明白你想要什麼,當然她也會對你有適度的讚美,這種讚美好像是很不經意的,但讓你絕對舒心。
最早印象畫廊是開在南山路軍區旁邊的,好像是一個廢棄的印刷廠,有樓上樓下兩層,像現在LOFT模式的雛形。最喜歡那裏的,是孩子,那是一種有趣且有情調的氛圍,好像隻有在電影裏能看到,而且也比較符合杭州的氣質,雖然張健和歆菊都不是杭州的土著。
而最為大手筆的是,他們後來竟然買下了延安南路的一個地下空間,也就是今天畫廊的所在位置。在十多年前這是要斥巨資的,但當年的巨資放到今天來看,後麵就要加個零了。所以有時不是存在決定意識,也不是意識決定存在,而是眼光決定一切,或者說就是賭了一把,他們賣掉城區的房子,買下了龍塢的兩幢房子,當時產權都還不清晰,但時間恰好證明經營藝術的眼光,必須是超前的。
這是杭州延安路上第一家畫廊,且一開始的定位就十分明確,做中國的油畫。因為大家都知道,杭州是一所浸潤著水墨氣息的城市,你在杭州不做水墨國畫,就好像你完全對西湖熟視無睹一樣,但畫廊的男女主人公就是看到了油畫潛在的市場,如果把國畫比作人民幣,那油畫就等於是外幣,且他們認為就是美元和歐元,是世界性的貨幣,而且他們一開始就有一個很好的資源基地,那就是中國美院。畫廊常年跟美院的師生簽約,賣他們的作品。另外他們還做一些全國知名畫家的畫展,這在杭州一時無出其右。
但畫廊要接地氣,還得有其他手段,因為高雅是一個奢侈品,得有錢有閑有心才能夠玩,就普通的藝術愛好者來說,很難說會省吃儉用一年買一幅5萬元的畫來掛掛,即使你家裏有孩子在學畫畫,那買的也都是畫畫和考級的教材。在這個城市,那些年最剛性的投資恐怕還是住房。當住房條件改善了,再考慮客廳裏要不要掛一幅畫,掛一幅誰的畫,畫框怎麼做怎麼裝裱,這時候去找印象畫廊就找對了,這一塊的業務其實是靠口口相傳。後來有朋友說,印象的價格貴是貴了一點,但材料和質量就是靠得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