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我們從文二西路683號進入該園時,就好像進入了一片文化叢林。如果以電影鏡頭的方式,那麼出現在畫麵上的應該是這樣的——幽暗處有一煙頭在閃爍並傳出咳嗽聲的那是餘華工作室,你要是相信這就是福貴的聲音,也是可以的;而一頭白雲飄過,便是吳山明在小道上散步;此時不知誰起了個音,很快地一個高八度就爬上了製高點,那就是鄒靜之,這位練過美聲的作家不敢輕易出嗓,因為這可能會驚動楊瀾,讓他以為又得去主持什麼演唱會了。如果從某間房間裏傳出激烈的爭吵,那很可能是賴聲川在跟夫人排戲,也有可能是高滿堂或程蔚東在構思新作;而如果你在路上遇到麥家而他沒有搭理你,這說明他又進入新作的情景中了;還有一位老外,不要以為他是來客串某一場戲的,他叫約翰·霍金斯,有“世界創意產業之父”之稱;如果你沒有忍住,手一時發癢而去摘了一棵樹上的柿子,有一天很可能在朱德庸或蔡誌忠的漫畫中見到自己的德行了。而當你在食堂遇到了誰誰誰,那請不要狐疑,他或她就是那誰誰誰,因為華策影視、長城影視、浙江影視集團等那麼多杭州的影視公司都入駐創意園,遇到個把大牌明星,概率相當高。
這等於說在風景之外,又有了一塊跟傳統一脈相承但卻又有所區別之處,即西溪不僅有自然美景,更有一種人文生態,而這種人文生態除了民間的、古典的之外,又有了政府提倡的,特別是創意的部分,即這裏大多入駐的是作家和藝術家。如果從以往的理解去看,作家、藝術家隻需一間鬥室就夠了,以前是一張桌子,現在是一台電腦就可以了,這個到現在也沒有變。但作家、藝術家的奇怪之處就在於,他們既是孤獨的動物,跟同道之間有所謂文人相輕或老死不相往來的特點,但文人同時又喜歡呼朋引伴形成一個自己的小圈子,氣場相近,話語投機,互相唱和……如果不是這樣,文學史上那些著名的流派也流傳不下來了,所以這也很好理解為什麼現代的巴黎會有左岸,今天的紐約會有藝術區。由此來看這個西溪創意園,也就有這樣的意味在了。而事實上,入駐的作家、藝術家還有影視公司,也都拿出了叫得響也留得住的作品,雖然這不是一時一季的產物,但不能不說跟西溪這塊風水寶地有相當關係的。
入駐西溪的作家和藝術家,至於說怎麼跟杭州有緣,那是有不少的故事的,比如餘華,本身就生在杭州,後來隨父母遷至嘉興,然後“十八歲出門遠行”又漂至北京,所以杭州之於他,西溪之於他,等於說是一種回歸。這種回歸既是身體上的,更是一種精神上的。無論是在北京或杭州,他都是用漢語寫作,但他顯然是一個有國際視野的作家。也許有人會說,高僧不都住在高山名刹裏嗎,不會住到濕地裏來,但是我要說,作家、藝術家不是高僧,他們可能是精神貴族,是悠遠文脈的傳承者,但是他們麵對的仍然是一個紅塵滾滾的世界。
正如濕地,會有水汽氤氳、飛蠅蟲鳴,秋天蘆花飛白,柿子紅了,這是被無數詩人墨客描述過的場景之一,也是夢境之一,而我們的作家、藝術家就是住在這樣的夢裏,他們醒或不醒,他們在或不在,都在告訴我們一個事實——他們在西溪寫作,他們在夢裏收獲。
鄒靜之:我準備以後就住在夢裏
靜之最早是以詩歌成名的,但我讀的較多的卻是他的散文隨筆。那時北京的趙世堅在辦一份企業報,雖是企業報,玩得卻很野,寫稿的人除了靜之,還有鮑爾吉·原野、趙健雄,以及趙氏兄弟等文章好手。此趙氏兄弟,兄乃趙世堅,簡稱阿堅或大踏,職業玩家;弟趙世民簡稱小踏,中央音樂學院教授。
有一年朋友們在北京聚會,玩了五六天,來的有搞哲學的,有寫詩的,還有開飯店的以及奧運冠軍馬燕紅等,不管玩什麼,到最後都是喝酒和唱歌,民族的通俗的,最後肯定是美聲的,當時也有三大男高音,一般是小踏先把音飆上去,然後是大踏接上,最後卻是靜之直上雲霄……後來才知道靜之是學過美聲的,所以我等即使臉紅脖子粗也上不去的高音,他可以一麵打坐下圍棋,一麵唱得我們嘴張得發出不聲來——因為大家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