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詩人,楊萬裏在當時有很大的影響。他的詩與陸遊、範成大、尤袤齊名,稱“南宋中興四大詩人”。傳說他寫過兩萬多首詩,可惜現在流傳下來的隻有四千多首。他最初模仿江西詩派,後來認識到江西詩派追求形式、艱深晦澀的弊病,於紹興三十二年(1162年)焚燒自己的詩篇千餘首,決意跳出江西詩派的窠臼而另辟蹊徑。經過艱苦的探索,終於自成一家,形成了獨具一格的詩風。他詩風淳樸,語言口語化,構思新穎,號為“誠齋體”。對當時詩壇風氣的轉變,起了一定的促進作用。楊萬裏在文學史上之所以有一定的地位,受到人們的重視,主要是因為他創造了這種“誠齋體”詩。
“誠齋體”詩,從題材上說,主要效法自然,從自然和自己日常經曆的生活中攝取詩的題材,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步後園,登古城,采擷杞菊,攀翻花竹,萬象畢來,獻餘詩材。蓋揮之不去,前者未應,而後者已迫”(《荊溪集自序》)。這也就是他詩中所說的“山中物物是詩題”。從表現手法上說,主要是反對刻意雕琢,“晚愛肥仙詩自然,何曾繡繪更雕鐫”,而崇尚信手拈來、一揮而就的即興式手法。從自然界和生活中,悟到什麼詩意,得到什麼詩的題材,隨手寫來即是。同時,他還注意使詩與詼諧幽默而又饒有趣味的想象和構思結合起來,做到所謂“詩已盡而味方永”。從語言上說,主要是反對襲用前人陳言,“不聽陳言隻聽天”,提倡脫口而出,自然平易,“君看醉中語,不琢自成文”,並廣泛吸取和選用生動活潑的民間口語、俗語、俚語,以增加詩的幽默感和趣味性。
這種“誠齋體”的詩大都是用絕句體寫成的。如《舟過城門村清曉雨止日出》:“五日銀絲織一籠,金烏捉取送籠中。知誰放在扶桑樹,隻怪滿溪煙浪紅。”依據太陽是金烏這一傳說,想象出雨天是它放在銀絲織的籠子裏,晴天則把它放在扶桑樹上。想象新奇,詼諧幽默。又如《入常山界》:“昨日愁霖今喜青,好山夾路玉亭亭。一峰忽被雲偷去,留得崢嶸半截青。”同是寫雨止天晴,這詩卻又是一番景象,一個新的境界,用一“偷”字,把雨後日出山行所見的情景寫得活潑有趣。此外,也有用其詩體寫成的“誠齋體”。如《芭蕉雨》:“芭蕉得雨便欣然,終夜作聲清更妍。細聲巧學蠅觸紙,大聲鏗若山落泉。三點五點俱可聽,萬籟不生秋夕靜。芭蕉自喜人自愁,不如西風收卻雨即休。”
這是一首古體詩。詩中把芭蕉擬人化,在聲音上作了一番精心描繪,可是芭蕉的喜雨卻與人的愁雨發生矛盾,於是陡然一轉,不如西風收雨,來了個意外的收尾,耐人尋味。這就是“誠齋體”的藝術手法。這種“誠齋體”的詩,雖然在風格上、創意上有獨創性,但由於主要是從自然界和日常生活中攝取材料,因此,思想性不強,境界不高,社會意義也不大。有些寫生活瑣事的詩,如病中無聊、梳頭有感、睡起理發、雨中懶困之類,則不但談不上什麼“詩意”,而且簡直是庸俗無聊了。再從藝術上說,由於過分重視趣味性和“信手”“走筆”,率性成章,缺乏高度的藝術概括,以致有些詩不免寫得粗疏草率,語言過於隨便(如“先生吃茶不吃肉,先生飲泉不飲酒”之類),這些都是不足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