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二十六名勇士退到烏江西岸。
此時的烏江，“籠罩著晚秋時節的憔悴與遼闊的寂靜”，江水顯得深黑，稠密，渾無邊際——
烏江亭長，一個瘦黑而又個矮的中年漢子，劃船過來。他死活要拉我上船，要把我過渡到對岸去，那樣就逃避了漢軍的追擊。
我謝謝他的好意，說，我項羽豈是怕死的人，當初我帶八千江東子弟過江，如今我隻一個人回去，哪有什麼麵子？烏江亭長急了，說，麵子頂什麼用，這個時候保住了性命就可以東山再起，愛麵子算個什麼！
我沒生氣，知道他是一心要救我性命，可我還偏偏就是個愛名譽愛麵子的人，你說我愛慕虛榮也好，反正生性如此。我對他說：我理解你的好心，不過我覺得今天是我的宿命之日。這樣吧，你把我這匹心愛的馬渡過去，我不忍讓它和我一起死，也算我感謝你的好意，作為送給你的一個紀念吧！說罷我讓人把馬牽上船，再跟眾勇士一起將船推離了岸。
這時，我站在江岸上，風一吹，竟感覺無比輕鬆。
勇士們見我沒有馬了，也都從坐騎上下來。我看看他們，說：勇士們，我親愛的兄弟，看來這就是我們最後的時刻了。說這話時漢軍已馬蜂般湧了過來，我們持劍與他們短兵相接，我發現漢軍越殺越多，他們又來了增兵吧？
我的勇士們一個個在砍殺中倒下去、被亂刀剁成肉泥——“古老似乎垂死的南方物象內部，如此清晰地，我看到縷縷激灼、騰越的年輕血液。”
我一人至少砍殺了幾百漢軍，身上也有十幾處刀傷。我在呼呼生響的風和利刃的交嘯中，仿佛聽到神的聲音：自戕首級吧，天授之子的命運已經達成。自戕吧——
漢軍一匝又一匝，團團圍著我，在風中死了一撥又一撥，如風吹麥浪。我忽然見到一張熟臉兒，便招呼：嘿！那不是呂馬童嘛，咱不是老熟人麼？
呂馬童聽我叫他有些不好意思。但他低頭對旁邊一漢將王翳說：這人就是項羽！
人一聽我的名字，更是轟叫起來，個個奮勇當先。我又一樂，說：我知道劉邦出了價要我的頭，拿到我頭的人可獲千金、封萬戶侯，是不是？這樣吧，我說呂馬童，看在我們老熟人的分上，我把這顆頭送你吧！
說罷我揮劍把自己的頭割了下來。我記得我是站著將頭從肩上取下，朝呂馬童方向扔過去！
麵對我扔過來的頭，呂馬童驚嚇得往旁邊閃，到手的富貴你小子不要麼？
那呂馬童不敢去取，就讓王翳搶了先，他一把抓取我的人頭，就像寶貝似的往懷裏揣。其餘人見狀，爭先恐後過來爭奪我的身體，竟狗咬狗一般相互殘殺，死了幾十人。
後來，中郎將楊喜、騎司馬呂馬童、郎中呂勝、郎中楊武，把我的身體各自砍走了一份，這五人到劉邦麵前把我的頭和身體各部分又拚一塊兒。
我那拜把的哥哥老劉確認——這是項羽的屍體，便兌現將懸賞分了五份，那五個家夥都封了侯。這都是後來的事。
當時在烏江亭長撐往江上的船中的烏騅見我自刎，也發瘋般掙斷韁繩，縱身紮進滾滾江流自盡——後人路經此地時寫道：“古老地域上的灼痛血跡。昔日江東子弟錚鳴、噴濺的劍血動人心魄……斑斕的旌旗遮天蔽空，紅袍烈男揮戈斷江飲血長劍，壯美、洶湧的旋流一瀉不返。”——好文字！隻有這樣的文字才配寫我和我的忠勇將士們濺血的疆場。
這就是我所心愛的女人和我所嗜愛的寶馬以及我的故事。
你們說我不愛江山不愛帝位甚至不愛自己的頭顱，都是對的，但我愛打仗，愛榮譽，愛美人和寶馬。這就是我項羽的德性。現在人，你們看了我的故事，就會知道自己遺失了什麼，什麼是最寶貴的。
你的聲音達到了蟲和魚那裏
——[德]薩克斯
漢高祖劉邦，沒學曆、沒文憑，流氓無賴出身，能做成開國大事，成為國家首腦，非同一般。雖身居龍位，仍說民間粗話髒話，不忘草根出身，沒有領導人的架子，是和藹可親的一麵；但麵對高級知識分子也滿嘴粗話髒話，這就顯得有點那個了。不過，當年他就是在粗話中茁壯成長的，公元……
第3章 漢高祖：愛說髒話是我的草根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