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就放開了,我要在白天忙過之後盡情放縱一下自己,我要在豹房跟術士學房中術,跟美人做愛,和喇嘛誦經,看胡姬跳肚皮舞,與軍官們飲酒狂歡……我忙著呢!至於朝廷上文臣和宦官們的矛盾衝突,則由他們去,我懶得理會。
外麵傳說豹房裏終日聲色犬馬,我隻一味沉溺玩樂,教坊樂工不勝其苦,累得不行。我有那麼墮落嗎?他玩家夥的樂工那麼苦,那我朝夕在聲色之中,身子骨吃得消嘛,不早趴下了?還樂什麼勁呀我!
外麵又說豹房簡直就一淫窩,我朱厚照在裏麵別的不幹,專好男風女色,且嘴刁,喜禦白種的異族美色,也喜歡跟身強體壯的軍官鬼混。還經常外出遊山玩水兼打“野食”,前呼後擁闖入高門大戶人家,占人妻室、淫人幼女,令人發指。
還說我得知錦衣衛都督於永精於女色之道,便趕緊拜他為師,請他到豹房來虛心討教。
於永那廝是色目人,所謂色目人,是元代對中亞、西亞乃至歐洲諸多種族的統稱。他說色目女金發碧眼,奶大、腰細、臀肥,善風情,且膚白而溫潤,比中國女人強多了,辦起事來十分消火。說得俺欲火焚身,於永在俺耳邊透露,說他的同事另一位錦衣衛都督呂佐,也是色目人。這哥們家裏畜養了不少西域美人,都擅長跳異國風情的舞蹈,像什麼脫衣舞、草裙舞、鋼管舞、肚皮舞、裸體舞等等五花八門,無一不精。經於永這麼一忽悠我哪還坐得住,立馬下旨命呂佐進獻十二名“色目”舞女來。
這十二名色目女為我表演狂歡——“歌舞達晝夜”,令我像發現“新大陸”般驚喜不已,遂詔令“諸侯伯家中故色目籍家婦人入內”,然後“擇其美者”,“駕言教舞,留之不令出”。這“動員令”一下,京城較有姿色的色目女都搜羅到豹房來了,這其中很多是幹部家屬。
於是,人就不滿,尤其恨上了於永。就有幹部下套,對我說,您見的這些色目女都不算什麼,於永有個女兒那才是“殊色”。什麼“殊色”?趕緊叫於永把他女兒叫來!於永自然不敢違逆,卻耍了刁,沒把自己女兒獻來,卻送過來一個冒牌貨。我也不知是真是假,把她辦了也就辦了。可於永卻感覺到得罪同事太多,在豹房再難混下去,便稱病“內退”,帶女兒舉家開溜了。
由於這些緋聞在外麵哄傳開來,搞得豹房很是聲名狼藉。世人也就覺得那地方既神秘又敗壞,甚至借題發揮,放任想象,為“豹房”描繪了一番放蕩不堪的場景:
——“每當我想象豹房的時候,腦海浮出的是這樣的畫麵:那應該是一處密室,昏暗、朦朧而幽深……橫七豎八躺著很多人,都是隨地而臥,毫不顧忌自己的姿勢,就好像瞬間被人施了魔法而突然沉入夢鄉,在他們身邊到處散落著酒罐、酒杯,有的傾倒在那裏,有的則摔成了碎片,果品也從案上滾落於地,一直滾到牆角才止住……屋裏擺放著一些奇特的木雕和懸掛的絹畫,甚至直接繪在牆上的彩繪,那些雕像帶著明顯的密宗風格,絹畫和彩繪幾乎無一例外是春宮內容,滿目唯見男女赤裸交纏的肢體。尤其令人吃驚的是有一幅彩繪,上麵的女裸體一望而知並非中土人物,畫法亦出自域外,那沉甸甸的乳房,嬈細、堅實而又富於生命力的腰肢,豐碩的臀,粗壯和充滿欲望的大腿以及似乎瘋狂扭動的軀體,加上立體透視筆觸營造出的極度寫實的效果,足以讓任何生活在十六世紀的中國人魂不守舍!”
這就是我的豹房留在後人中的印象嗎?
——如果我站在這幅畫麵前會怎麼樣?會隨著畫上的裸女手舞足蹈,還是背負雙手,故作深沉地默默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