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摩托車被劫,車主遭毒打;
一輛驢車被搶,還有車上裝著的二百多斤花生油;
一位汽車女司機被打昏,她的錢財、首飾讓人掠光……
一連串案件,在夜間的鄉村路上發生,致使附近的居民惶惶不安,恐懼的魔喉吞咽著安寧。
張村長剛剛料理完鮑萬青的官司,卻又聽到這些令人沮喪的消息,心中很是煩擾。其實像這類案件,應屬於公安部門的事務,不在自己的管理權限內。但又一想,案發地點雖然距村四五裏路,但依然在月牙村境內。那裏比較荒僻,與燕山群脈相連,解放前就是強盜出沒的場所。為官一任,就要有責任確保一方百姓的安寧和穩定。想到這,他決定自己親臨前沿陣地探明情況。
這天夜裏,星光朦朧,張村長獨自踏入危險地帶。在那段路旁,有三條峽穀通往大山裏麵。張村長來到一條峽穀口,往裏走了幾步,見那裏陰濕晦暗,猶如海底的隧洞一般。忽然風起,穀中淒淒煞煞,似鬼笑神嚎。從不遠處的高崖邊傳來怪禽異獸的鳴聲:“嗷爾……嗷爾……”
張村長生性膽壯,不懼虎狼,不信神鬼。可是,對於喪失人性的強盜,不得不防,他唯一的兵器就是隨身攜帶的一把鐮刀。他走出穀口,來到路邊查看。這時,忽見有兩條幽靈般的人影竄到近旁,大聲喝問:“站住,小子,快留下你的買路錢!”
張村長一驚,但馬上又鎮靜下來:“你們是什麼人?竟敢攔路搶劫?難道你們不怕國法?嗯?”
張村長緊握鐮刀,暗暗發力。他猜想:一場惡戰就要開始了!
奇怪,那兩個強盜並沒有向前逼近,而是互相嘀咕兩聲,轉身而逃,瞬間消失在黑洞洞的山穀中。
張村長又連續去了三個夜晚偵查,夜夜平安無事,好像歹徒從此突然消聲覓跡了。他也納悶:為什麼強盜見了自己就落荒而逃?或者不肯露麵?他一無千軍萬馬之勢,二無蓋世武功,但強盜怎麼好像懼怕他呢?他把第五次偵查的任務交給楊波和柳濤。
這天夜裏,楊波、柳濤埋伏在一座巨石的後麵,專注著公路上的情況。由於這些日子案件頻發,行人和車輛都很少。
十一點多鍾,有一輛摩托車風馳電掣般開來,剛行駛到對著穀口的路邊,忽聽有人喊:“騎摩托的,站住!”
騎車人不知發生什麼事,剛減速還沒停下來,就被一悶棍打中,摔下車。旁邊閃出兩條黑影,很麻利地騎上剛搶來的摩托車。
隻聽“啪”的一下,前頭的黑影一聲慘叫,身子一晃,被後麵的黑影拖住。他們隨即下了車,竄下坡,很快消失在深穀裏。
剛才是柳濤拋出的鋼球擊傷一個強盜。楊波和柳濤急忙跑過去扶起那位過路人。柳濤用手電一照,驚呼:“啊,是韓鎮長!”
韓鎮長的前額腫起來,還滲著血。在沒有任何醫療設施的狀況下,柳濤用手紙墊在傷口上,又從路邊拔下幾根馬蓮纏了纏。
由於天黑,韓鎮長並沒有辯認出對方是誰。他被嚇得身體仍在不住的抖動。
“你,你們是誰?謝謝救了我。”
“別客氣啦。”柳濤說,“我們知道你是個好官,所以幫助你是應該的。假如換成那些腐敗墮落分子,即使他暴屍荒野都不會有人同情。你的傷不要緊,騎上車自己回家吧。”
說完,他們把韓鎮長扶上摩托車,看著他開遠了,才回身去尋找那兩個強盜。
一星期後,在鎮裏召開的一次會議上,韓鎮長那張帶著膏藥的臉拉拉得好長,好像一扇門板,他痛斥張振生說:“你是怎麼搞的?啊?在你村境內出現那麼多的亂子,還差一點把我的命也搭進去!我曾經說過多少遍了,社會治安這根弦就是不往緊繃,鬆得像朝鮮老太的褲襠……’”
“那我……”
“那什麼?你又會說超過權限,是吧?錯誤!社會治安是全社會的重要責任,並不隻是派出所的專利,特別是黨的領導幹部……回去後,首先摸出你村的可疑分子。”
“是。鎮長!難道派出所沒去偵查?”
“怎麼沒去?所裏派去八名幹警,連續圍堵三個夜晚,但還是發生兩起案件,連白所長的右腿都被強盜打斷了!”
“調查了嗎?村裏有多少可疑分子。把在外打工的也算上。”張村長詢問剛走進門來的楊波。
楊波說:“吳良、王軍有過前科,但最近沒有可疑行跡。在外打工的二百多人中,我逐個查過,沒有發現目標。”
“其他的呢?”
“哦,還有張琳,就是跑了老婆的那個。他賭錢輸得急眼時,曾偷過別人的雞鴨。”
“是的。張琳一向口碑不好,對他要多加監視。”村長說。
“張琳有消息沒有?”
兩天後,張村長詢問垂頭喪氣的楊波。
“別提啦,差點弄砸。”
“怎麼回事?是他不服?”
“不是。我按你的吩咐,嚴密監視張琳有什麼不良行為。昨天晚上,我見張琳騎自行車剛回來,又急忙開三碼車出去了。車開得很猛,引起我的懷疑,莫不是去拉什麼贓物?我就從家取出摩托車騎上追他。當追上他時,見他的車停在路邊,已經把一位過路老漢打倒在地……”
“那麼,你抓住他了?”
“嗨!抓是抓住了。我下了車猛撲過去,幾拳打倒張琳。我痛罵,好你個狼生狗養的,竟敢攔路搶劫……”
‘哎呦,我沒……’
我說,你沒什麼?你把人家打倒還不承認?
這時,那位遭搶的老漢站起來,用嘶啞的聲音說:‘他不是搶劫!是我騎車賣水果回來,不小心摔倒在路旁的溝裏。他開車是要送我回家的。’”
“哎呀,是我們錯怪張琳啦,將來一定要表揚他。”村長心中有些愧疚。
這時,柳濤也來了。
“濤子,有沒有新情況?”村長問。
濤子說:“我覺得張進、劉放有問題。他二人長期在外,聽說做一種很賺錢的買賣。”
村長想起來:劉放高個兒,尖下巴;張進黑黑的大塊頭。他倆是兩年前回鄉的退伍兵。這兩個小夥做事規矩,待人和氣,對張村長也很敬重。
“我認為他倆不會有問題的,因為在部隊上受到良好的鍛煉和教育。”村長滿有信心地說。
“不過,他倆經常出現在城裏的鍾鼓街‘迷你洗頭房’。”
“什麼?”張村長一驚。
誰都知道,什麼洗頭房,洗腳屋、按摩室……這類的服務門店,有的隻是外在招牌,實際成為地下妓院。那裏有漂亮的小妞伺候,使受服務者盡享人間歡樂。許多花花公子,紛紛前去問柳尋花。這樣高消費的場所,張進和劉放怎能消費得起?張村長的心中也滾起疑團。他指派楊波、柳濤對他們二人加緊調查。
星期日上午,楊波、柳濤二人戴墨鏡,拎提包,扮成學生摸樣,出現在洗頭房附近。
迷你洗頭房的匾額高掛門上方,極為醒目。兩邊門鏡上書一幅對聯。
洗去風塵萬象新,享盡春光花滿園。
“請君光臨”四個大字在門前的四盞燈籠上閃耀。門簾用花花綠綠的琉璃穿製而成,明晃晃,光燦燦,令人眼花繚亂。那裏,被有些人認為是愜意又銷魂的殿堂。
九點多鍾,張進、劉放果然出現了,他們穿戴時髦,風流倜儻。幾位姑娘嬌笑著迎出來,分別挽住他倆的胳膊,嬌滴滴的嗔怪:“呦,親愛的,你咋才來呀,快想死我了……”
他們雙雙對對、親親熱熱地走進晶晶亮亮的簾子裏去了,就如走進當年慈禧太後富麗堂皇的內宮。軟綿綿的地毯,軟綿綿的音樂,還有軟綿綿的甜蜜,已經完全蝕掉了他們曾經的軍人風度,使本來美好的靈魂變得醜陋起來。
洗頭房就像一汪汪糞坑,吸引著一堆堆屎殼郎和蒼蠅。正是:
洗發房裏不洗發,卡姐嬌嬌肉骨麻。
臭氣靡靡透長空,穢亂城鄉無數家。
兩小時後,張、劉二才人出了洗頭房,騎上停放在外麵的摩托車而去。楊波、柳濤暗中跟隨。
張、劉二人出了城,向東奔馳。又行駛十幾裏路,他們的車下了公路,向田間路奔去。
楊、柳二人也跟下來。又行駛一段路,來到一座村莊。目標跟丟了。
兩人把摩托放在村口,向村子徒步走去。
村子不大,約一二百戶人家。前麵幾層房嶄新漂亮,後麵的房舍陳舊灰黑。靠東北角有一座古老的瓦宅大院,院牆很高。因年久失修,房頂上的瓦多處壞損,有的地方長出一叢叢狗尾草。寬敞厚重的大門能開進汽車。他倆猜測:張進、劉放可能進入這個大院了。
大院的西鄰也是一座空閑的舊宅,東麵是一片蘆葦沼澤地,北麵靠著黃土坡。從院中的東廂房裏冒出淡淡的炊煙。
兩人觀察一遍地形,心中略有輪廓。這裏不便久留,以防打草驚蛇。
經過打聽,一位白發老人告訴他們,這村叫潘家莊。那座宅院,是大財主潘東旭的一份家業。後來,潘東旭過世,兒女們又都在東北哈爾濱工作,家裏的房宅無人照管。曾賣給姓紀的外村人。紀家住了一段時間,說裏麵鬧鬼,還死了兩個年輕人,一個是上吊死的,另一個是跳井死的。後來沒人敢住了,閑暇至今。
柳濤一聽說鬧鬼,就來了興趣,追問道:“老爺爺,您給講一講,鬼是怎麼鬧的?”
“你還不知道?這怪事都登過報紙了。就在紀家人住過去不久,院宅裏就開始鬧鬼。一開始不知從哪裏無故飛來磚頭、石塊,把他家新換上的玻璃砸碎多半,廚房裏的菜刀、菜墩、碗筷等物也飛來蕩去,就連感冒藥丸也會自己走到粥鍋裏。後來,鬧的更凶,從一開始的晚上鬧鬼,改為在白天鬧騰,從每天早七點開始,一直鬧到下午五點停息。屋裏的桌子板凳會自己走,就如當年諸葛亮創造的木牛流馬似的;二十八英寸的電視機,也會從櫃台跳到桌子上,而且節目照樣演,電源線和天線也會隨之任意拉長或者縮短。消息傳出,引來了許多記者和有關專家。他們想搶鏡頭進行拍照,不料快門一按,膠卷就“啪啦”一聲飛出艙門曝光,使記者們驚駭不已。鬧鬼到第十二天,夜裏,紀家的女主人無故丟失。紀家派多人四處尋找,終於在三天後,從二百裏外的一農戶的玉米秸堆裏發現她。問她怎麼到了這裏,她說不知道,腦子裏一片空白。”
老人還告訴他們,最近,有個叫小寶的孩子攀到離大院很近的一棵樹上掏鳥蛋,看見院中有一個黑麵女鬼在遊動,嚇得嚎啕亂哭叫,險些摔下樹來……
“那現在有人住嗎?”柳濤又問。
老人說:“好像有兩個外地的修鍋匠時常進出。”
太陽落山了,一塊黑雲罩住小潘莊。天很快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