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她小,不是太懂得害怕,反而覺得那數十條剛孵化的小蛇蜿蜒曲折地爬著,有點可愛,甚至想伸手去擺弄一番。要不是媽媽及時從其他鄉親家返回住處,她的小命恐怕不保。
當地的蛇醫說,險些咬傷她的蛇屬於蝮蛇一類的,三角形的頭顱,細細的頸部,毒性相當大。從那以後,媽媽經常向她灌輸蛇的危害性,久而久之,她最怕的動物便是蛇了,還連帶上了所有兩棲類的冷血動物。
這簡直趕上野外生存大冒險!
難怪劉老板再三囑咐夜晚不要外出——
越是這樣,她越告誡自己不能亂了陣腳。
岩昔哥哥,岩昔哥哥……
我要加油,我要加油……
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
顧以涵咬緊牙關,堅持沿著汽車壓出的輪胎印邁開大步走。
當她望見不遠處加油站微微泛著藍色的大瓦數白光節能燈時,也終於走出了迷宮般的綠化林。
慘白著一張臉,她推開加油站配套超市的玻璃門,叮鈴鈴聲忽然響起,嚇得她一哆嗦。
“歡迎光臨!”門上方懸著的電子音感應器適時地發出了問候。
顧以涵到超市貨架上拿了方便麵、奶茶和麵巾紙,準備交款時發覺收銀台後麵竟然沒人。
這也……太詭異了……
她不禁又緊張起來。環顧四周,似乎最裏麵有個背影在搬東西,一邊搬還一邊唉聲歎氣。
“你好——我想問問店裏有沒有熱水可以泡麵?”她朝那個背影問道。
“有,我把飲水機的電源打開,請你稍等一會兒!”那個人好像捏著嗓子講話,聲音聽上去甕聲甕氣的。
顧以涵“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她走到櫥窗前向外看,發覺這個時間段高速公路上的汽車很少,偶爾開過去一輛,還是長途重卡,掛著兩三節拖車車鬥,轟隆隆的陣仗,似乎要將路麵震塌似的疾馳而過。
要怎麼回到D市市區呢?她想。
正琢磨著站在路邊攔車的成功率,超市的店員已經走到了她身後,“請你先把賬結了,然後我幫你搬張凳子坐,還有,水一會兒就開。”
顧以涵轉過身,發覺已回到收銀台的男人打扮得非常怪異:他戴一頂深咖色的牛仔帽,帽簷拉得極低,遮住了眉眼;臉的下半部蒙著大號口罩,將整個麵部遮得再嚴實不過了。身上竟沒穿員工製服,全身上下罩著一件寬大的不能再寬大的“袍子”。
姑且管那古怪衣衫叫袍子吧,或許那東西都稱不上是件衣裳。
她從未見過那麼獨特的服裝,就像在一塊方方正正的布料中央開一個鑽進腦袋的洞口,然後直接套在脖子上,看不見手腳,人像在布裏麵飄動……突然,一陣寒意從背後陡然升起,她眨了眨眼睛,捏緊了拳頭。
“一共是十六塊五。現金還是刷卡?”口罩臉朗聲問道。
不知怎的,顧以涵總覺得這人的聲音很耳熟,可又實在想不起在哪裏聽到過。她怔了三十秒的工夫,對麵的人又問:“現金還是刷卡?”
這位大叔可真夠敬業外加執著的!
顧以涵抿抿嘴,輕聲嘟噥著:“這麼一點點錢,現金好了。”一邊打開了錢包。天哪,邪門!裏麵居然空空如也,陸霖請吃飯那天她賭氣掏出來擺在桌麵的錢,明明都裝回去了啊?
見鬼!
她抬頭瞅瞅收銀台後麵的人,卻看不到他的表情,隻感覺到兩道冷颼颼的目光。
“沒關係,我不著急,你慢慢來。”
此話讓顧以涵更緊張了。她埋頭繼續跟癟癟的錢包作戰,翻過來倒過去,終於,從夾層深處掉出一張金燦燦的Visa卡。
這下,她更詫異了——
自己銀行卡的顏色明明是深海一樣的藍,而且是普通的借記卡,這張卡又是誰放進錢包裏麵的呢?疑惑之餘,她捏起卡片凝視起了背麵,上麵赫然書寫了三個剛勁有力的字:孟岩昔!
顧以涵突然感覺呼吸都困難了。
摸黑跑了大老遠的路,餓著肚子想買點東西果腹,沒有錢買單不算什麼,被鄙視也不算什麼……因為,即使她手裏有他的卡,想用卻不知道密碼,難道還有比這更悲慘的事情嗎??
“算了……”顧以涵放下臂彎裏的三樣物品,“我卡上餘額不足,給你添麻煩,我不買了。”
收銀台後的男人輕咳幾聲,說:“十幾塊錢還能不夠刷的?來,我幫你試試!”說完便從她的手裏奪過Visa卡,快速刷過POS終端。
嘀音過後,小鍵盤指示燈亮起,該輸入密碼了。
男人做了個請的手勢,顧以涵麵無表情,卻不得不老老實實地承認:“抱歉,這卡不是我的,沒法輸密碼……”
“看不出你小小年紀,倒是挺敢於承認錯誤的。我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你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