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清弊政天子發威 報父仇孝子鬧堂(2 / 3)

王承恩念罷,崇禎又道:“宣第三道。”王承恩答應一聲:

戒廷臣交接近侍。朝廷設官分職,內外各有攸司。人臣苟無私心,何必巧營別竇?若夫特立獨行之風節,自可上接主知,天高聽卑。而後宜各愛身名,倘蹈前轍,許科道糾參,務醒積習。內臣俱入直,非受命不許出禁門。

王承恩剛讀完,還沒來得及喘口氣,聖口又開:“宣第四道。”

朕自禦極以來,孜孜民力艱苦,思與休息。是封疆多事,征輸重繁,未遑蘇豁。乃有織造錢糧,雖有上供急需,朕痛念連年加派絡繹,東西水旱頻仍,商困役擾,民不聊生,朕甚憫焉!不忍以衣被組繡之工,重困此一方民。蘇、杭織造,暫行停止。其俟東西底定之日,方行開造,以稱朕敬天恤民之意。

處置崔、魏,潛移默奪,市虎不驚,而後迅雷急霆,刀槍不動,一夜功成,大臣們早領教了小皇帝的睿智大勇。緊接著接連四道詔諭,懲處閹黨,平反冤獄,戒內外勾連,罷徭役征輸,件件切中時弊,而且措置高明,眾大臣欽服之間,一喜一憂。喜的是太、成之後,又見聖主,憂的是逆榜一出,人人自危,於是個個低了頭想心事。

崇禎向後一靠,“奏事吧。”

“皇上,臣有奏。”李國木普出奏:“江西道禦史張礦、山西道禦史高弘圖連疏順天府丞劉誌選、順天巡撫劉詔、太仆寺少卿梁夢環。魏忠賢謀立魏良卿女為後,劉誌選、梁夢環馳書極論國丈張國紀,妄圖動搖中宮。先帝賓天,劉詔兵圍都下,反跡昭彰。三人動搖宮闈,傾危社稷,罪過虎彪,應議處。皇上剛才處置數人中並不見提起,是否皇上未見張、高劾疏?”

“疏在哪兒?”崇禎心中一激,怎就忘了劉詔?提起劉詔崇禎就牙癢癢。

“已封進文書房。”

崇禎眼光轉了一圈,轉到王承恩身上。承恩忙躬身答道:“張、高二禦史連上四疏,內容雷同,司房正摘擇謄清。”

“行動太過遲緩!逆案之最,莫過此三人!朕已將劉詔下獄。三人著內閣部院一並議處!”

“臣亦有奏,”黃立極跨出一步。他心怨國木普,這不是沒事找事麼,都提落出來,還怕輪不到自己頭上?剛才那第一道旨連死了的前閣輔魏廣微都不放過,這不是明擺著該輪到你我了麼?此時不抽身而退,更待何時?!心裏打個挺兒,站了出來:“皇上不允臣等辭任,但臣已是老邁,恐不力任,臣請廷推增補閣臣,以光新政。”

近一段時間追查閹黨鬧的四閣輔惶惶不可終日。四人都是魏忠賢提拔的,又都為魏忠賢賣過力,又都受過彈劾,事鬧大了,身為內閣大臣怎能逃脫幹係?雖然頭一次辭任皇上沒答應,可前兩天,崇禎看了由閣臣擬出的會試中選三百五十人的案冊,見全是中官勳貴的姻戚門人,批了句“海內正人,概不得登啟事!”退回內閣。四人知道皇上不滿意了,就再上了辭任疏,黃、施、張辭職的同時還不忘把胡煥猷的指責再辯解一番。黃立極說:“忠賢假先帝之嚴命,臣等能不與乎?至於取旨褒讚,則文書官稱上命擬票,一字不合,必令改票,甚則嚴旨切責,臣等不能盡職,計惟有見機之作,不盡受罪也。而忠賢不惟視臣等去就輕,即視臣等死生亦輕,不得已徘徊其門,冀有毫發之益於國,則亦少盡區區之心爾!臣等忠心,皇天可鑒。仰賴聖上英明,乾坤獨運,刈除逆黨,天下歸心,喁喁望治。臣等老邁,無佐皇上治平之力,惟有禱佑盛世之心,懇乞致仕,於願足矣。”皇上再次下旨慰留:“卿居首輔,為國宣猷,委曲調劑,朕已洞悉。況國家多事之秋,正賴主持。卿為股肱,何得以菲言介意。”不想李國木普這時還要給皇上心火添柴,黃立極就憋不住了,還是早說早走,別等火燎屁股再走。

其實崇禎看了三人的辭任疏差點兒背過氣去!施鳳來的辭任疏更可氣:“漢丞相陳平、太尉周勃因呂氏專權而不治事,呂後死,平呂安劉平、勃也。唐武則天因狄人傑為相而少為壞事……”把朕當光腚小兒了,皇兄不讀書,以為朕也不讀書嗎?居然自比漢唐名相良將,當**還要立牌坊,如此寡廉鮮恥之人竟是我大明閣輔!但崇禎也知道這閣臣雖然可氣,但閣臣的椅子不好坐,他們也確有不得已之處,而且隻是附奸,而沒害人。另一方麵崇禎還未物色得人,總不能沒有內閣吧,再一方麵,崇禎想給大臣們一個公允的形象,還不想一下子就弄到閣臣頭上。聽了黃立極的建議,崇禎先是淺淺一笑,這倒是個進行新老交替的好主意。不過自萬曆後期以來,裙帶、師生、同鄉拉黨結派漸成潮流,無黨無派便難立足,以至朝廷上黨派林立,滿朝文武不是這黨就是那派,偏執自用,以鄰為壑,國家大事也是先從黨派利益考慮,似這廷推大事,更是各派必爭,全都為著私利,如何能推出放心可用之人?想至此便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