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標站出道:“皇上,敵來突然,城防工事晝夜趕築也是不及,張大人等已是盡力了,請皇上寬宥。”
“寬宥?目下與敵隻隔一牆,宗廟社稷都靠這堵牆。這牆一倒,宗廟社稷都沒了,豈可不重處?打!”
這地方上哪兒找板子去?高起潛拿眼一尋溜,指著承天門,向錦衣衛道:“拿那五根門閂來!”那門閂有碗口粗,可憐工部三個郎中兩個年老、一個體弱,哪禁得住如此痛打?八十棍沒打完,張彝憲就報,“皇上,工部三位郎中大人咽氣兒了!”
“拖下去!還有,那個薊遼總督劉策,喪城失地,處死!”崇禎說完甩袖而去。剛進文華殿,卻見楊春、王成德杵在門口……
楊春、王成德的話證實了一直包裹在崇禎心中的疑慮。崇禎在文華殿坐了一夜,王承恩、曹化淳、高時明、高起潛、張彝憲也戰兢兢陪了一夜。第二天天還沒亮,崇禎就連頒四道旨:命乾清宮太監王應朝監視行營,司禮監太監沈良佐提督九門,內官監太監呂直提督皇城門,司禮監太監李鳳翔提督京營、總督忠勇營,將皇城內外守衛整個換了個個兒。這幾人都是信王府的舊人,太監監軍由此卷土重來。
三
皇太極沒想到玩兒命拚死打了一天、五成還剩三成、沒了一個囫圇兵的袁崇煥,還敢偷襲十倍於己的強敵,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倉惶拔寨而走。幾次想組織起有效反擊,都沒能立住腳,被追出十餘裏,直到天明,逃到運河邊。袁崇煥眼瞅著金兵撲通撲通掉進河裏,人擠人淹死不少,大為激奮,正想趁熱打鐵,揮師急進,忽傳聖旨:速進宮麵君,不得耽擱。崇煥無法,隻得見好就收。
傳旨的是新任提督京營的太監李鳳翔。接了旨,崇煥問:“李公公,出什麼事了,聖上這般急著召見?”
“聽說是議餉,祖將軍也同時召見。”
“議餉?”崇煥心裏琢磨,議餉何必如此著急?但聽說沒什麼大事,也就放下心,派人喚來祖大壽,一同趕往皇宮,遠遠就看見新任皇城門提督太監呂直等在午門口,見他倆過來便疾步迎上,“萬歲爺在平台,速入!”二人不敢怠慢,蹽大步趨入平台,見閣臣和滿桂、總兵麻登雲、黑雲龍已先到了。
行過禮起來,崇禎臉色極難看,盯住袁崇煥道:“袁崇煥,你真是料敵如神啊!你居然能算準韃子要從西邊兒來?再有,就算你派出哨探了,你又怎能比韃子提前兩天先到了京城?”崇煥剛要答話,崇禎抬手止住了,“還有,你守薊鎮,韃子卻不攻薊鎮,繞路而走,直逼京城,真是心照不宣呐!看來這暗通關節是真的了!”
崇禎態度大變,大出崇煥意料。有點兒腦子就能想明白的事,崇禎卻拿它做罪狀,袁崇煥一時竟不知如何辯解,隻聽成基命道:“皇上,袁軍比金軍早到,是因為金軍是邊走邊戰,自然有阻隔,而袁軍是馬不停蹄直趨京師,自然早到;金軍繞過薊州,是知道骨頭難啃,既會損兵折將,又要遷延日久,所以旁走。皇上不可輕信讒言呀!”
“讒言?說什麼五年複遼,在寧遠,是隻守不攻,如今仇人打到京城根兒了,還是隻守不攻,這是朕親見,是讒言嗎?你究竟存個什麼心思?”
“……臣用的是孫子兵法。《孫子》曰:‘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以近待遠,以逸待勞。故善用兵者,避其銳氣,擊其惰歸。’……”
“你算了吧!”崇禎截斷袁崇煥的話,“你派的教官,竟把炮彈打到滿桂頭上,又怎麼說?”
這還真讓袁崇煥無法回答,正不知所錯,成基命又道:“皇上,兵科給事中陶崇道曾與張風翔親至城頭閱火器,上疏說,‘見城樓所積者,有其具而不知其名,有其名而不知其用,詢之將領,皆各茫然,問之士卒,百無一識。有其器而不能用,與無器同;無其器以乘城,與無城同。臣等能不為之心寒乎?’袁崇煥所派教官雖教以操炮之法,但隻有一天時間,又未實射,操炮兵士見韃子來了,更是心驚膽寒,怎能打得準?再說城上督戰的是兵部尚書李邦華,臣以為不能歸罪袁崇煥。”
“好一個糊塗的成基命!朕問你,我軍守城,主要靠的是什麼?”
“是……火器。”
“你還知道!袁崇煥當初也是如此說。我看那炮彈打得挺準,直奔到自己人堆兒裏,直奔了滿桂!如果滿桂被炸死,那德勝門自然瓦解,朕和你們如今早是階下囚了!你說這炮彈打得準是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