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如當空炸雷,成基命臉都白了!“皇上,千萬不可這般想啊!是袁崇煥以少敵眾,拚死力戰,大敗皇太極的呀!是袁崇煥守住了北京城啊!”
崇禎心說,那還不是有密約在先,使的苦肉計?但畢竟無證據,這話還不能端到桌麵上,“守住?守住了嗎?韃子跑了嗎?韃子在城外燒殺淫掠,糜爛地方,他袁崇煥幹什麼了?連百姓都說他‘脅和縱敵’,這還不夠嗎?”
成基命撲通跪下,“皇上,千萬不要輕信流言!京城的官民何曾見過這種陣勢?百姓顧的是自己身家性命,達官貴人大多在城外置有田地宅院財產,現在慘遭金兵**,自然心疼得狠,他們拿金兵無奈,把怨怒發泄到領兵打仗的人頭上,可袁崇煥他們是士不傳餐,馬不再秣,餓著肚子跑了幾天來勤王的呀!兵臨城下,大敵當前,局勢危急,非平時可比,聖上慎重,萬不可自割股肱啊!”
“慎重?慎重即因循,何益!”
韓爌終於不忍了,袁崇煥要是被拿下,北京城非破不可,大明非亡不可!咬咬牙站出來,“皇上,遼東副總兵楊春曾對臣講過一事:寧遠大戰時,清兵猛攻,眼見城破在即,百姓大罵袁崇煥害人。清兵退後,又扶老攜幼去見袁崇煥大哭拜謝。百姓不明情勢,人雲亦雲,以偽為真,今日也是如此。臨敵易將,兵家大忌呀!”
“韓閣老,你是袁崇煥的座師,當然護著他。朕問你,袁崇煥擅殺毛文龍,是何居心?督守一方的欽命大員,就是撤免,也要報朝廷批準,何況處死?你說他袁崇煥有多大膽?他何來這麼大膽?朕替他說了:殺了毛文龍,不但收了東江的兵,而且再無監督、妨礙他的人了,遼東成了他一統天下,而他自成了一方勢力!朕要抗禦北虜,少不得倚仗他,皇太極要南侵,也少不得過他這一關。他是想議和就議和,想脅朕就脅朕!”
聽了這話袁崇煥才明白這小皇帝原來城府如此之深!知道了皇上心思,也就知道命不由己了。生死置之度外,也就鎮定了下來,心無掛礙,坦然道:“請皇上容臣說一句:臣說過五年複遼,不想反被敵打到皇城腳下,是臣之罪。敵雖未走山海關,但臣督師薊遼,難逃其咎。臣擅殺大將,是臣越權。但臣殺毛文龍,正是因毛文龍與敵通款!先斬後奏,是皇上曾授權於臣,更是防毛文龍得知消息投敵。臣數年所為,當有公議,臣隻痛皇上不知臣!”
崇禎畢竟沒有十分的證據,怕袁崇煥說多了,將住自己,遂不理他,扭過頭道:“朕以東事付袁崇煥,乃胡騎逞狂。崇煥身任督師,卻致敵深入內地,雖兼程赴援,又鉗製將士,坐視淫掠,功難掩罪,將袁崇煥拿擲殿下,發南鎮撫司監候!收了他的總理京城防務大印,滿桂總理各路勤王之師。”
四
崇禎一聲“退下吧”,祖大壽如逢大赦,強撐著走出紫禁城,這員身經百戰的猛將,連馬背都上不去了,兩腿抖個不停。連拉帶拽上了馬,猛加鞭跑回大營,謝尚政正在營門口守著,他也不理,直奔中軍大帳。謝尚政見他一人回來,心中納悶兒,跟了進來。何可綱正在大帳外轉礳,見了也跟進來。大壽一屁股坐下,號啕大哭!二人見他這般模樣,已明白了八九,“大帥怎麼了?”何可綱問。
“下大獄了!”
“啊!為什麼?”
“擅殺毛文龍,炮打滿桂,縱敵深入。”何可綱沉默不語了,眼中兩行清流潸然而下。祖大壽哭痛快了,問:“咱們怎麼辦?”何可綱還是不語。祖大壽一拍大腿站起,“貨要賣與識家,這種昏君不值得為他賣命!咱們走,回錦州,指望著滿桂能守住?哼!去當亡國之君吧!”
“啊!那不是反叛嗎?”謝尚政大驚。
“反叛?如果不走,你我的腦袋也要挪窩了!”
“等等,”何可綱有氣無力道:“等等,再等等,皇上會想明白的……”
“你是沒看見今天殿上他那副凶相!成大人、韓大人據理力辯,也挨一通數落。刑、工二部尚書當殿挨打,三名郎中當場打殺!你說他是不是瘋了?”
聽得何可綱兩眼發直,愣了半天,祖大壽向外高叫:“拿酒來!”馬弁拿來酒,二人各自斟滿,仰脖而盡。可綱道:“還是再等等,萬一大帥獲釋回來,見我們走了,皇上沒殺他,也要被我們氣死了。不但前功盡棄,大帥一世英名毀於一旦,我們也就留下了臨敵逃跑、棄君父百姓家國、不忠不孝的千古罵名!”
謝尚政道:“不能走,走了,咱們的腦袋更保不住!”
“你個王八羔子懂個屁!”祖大壽氣得大罵,“大帥若不入關,皇上再疑心也不敢動他,懂嗎?”
何可綱想了想,“等三天。今明兩日諸臣必力救,聖上或可回心。三日之內大帥若不回,則聖意難挽,我們就走!”
“你們走吧,我不走!”謝尚政氣哼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