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回 小皇帝召對加賦 周首輔背後中箭(2 / 3)

崇禎這回倒未著惱,“何如寵所言雖有些道理,但行起來卻要先計核,很是麻煩,不是一時就能行得的。遼東已是吃緊,再不拿錢就要送人家了,朕看還是再增派一次吧。你起來吧。前次增餉至今已過十年,也不為過了。泰昌時是如何加派的?”

何如寵站起身,“是每畝九厘。”

“嗯,是了,畢自嚴上疏說,‘今日之策,無逾加派,請畝加九厘之外,再增三厘。’”崇禎心中默算一番,然後道:“告訴戶部,此次加派,要拿到一百五十萬兩!”

“是。”四臣齊答。“皇上,錢龍錫呢?”何如寵問。

“會審如何說?”

“四衙門會審擬大辟。”

“龍錫並無逆謀,大辟太重,發配定海衛吧。”

周延儒親到獄中向錢龍錫宣讀了流放定海衛的聖旨,“稚文公,大災已免,可安神了吧?”

“聖上慈心,皇恩浩蕩!”錢龍錫又望闕磕了個頭才起來。

周延儒點點頭又搖搖頭,“唉,其實聖上十分惱怒。聖上說,‘龍錫可譴之處甚多,卿等豈能盡知?’好話說盡,才使龍顏稍霽。挽回聖意,十分艱難啊!”

錢龍錫立刻明白了周延儒的意思,忙不迭作揖,“多謝周大人。定是大人等力保龍錫,費盡周折。龍錫感大人不棄之恩,隻是今生不能相報了。”

周延儒上前扶住,“同朝為官數載,怎能作壁上觀?延儒何圖稚文公相報?稚文公要多多保重!延儒送稚文公回府。”

周延儒將錢龍錫親送回家,龍錫欲留延儒,設薄酒以表謝意,延儒終是不肯,就在門口揖別。家人見龍錫放歸,且悲且喜,一麵安排下人擺家宴為龍錫接風壓驚。正唏噓感歎,又來了溫體仁,錢龍錫忙迎出去,讓至客廳,待溫體仁坐下,深揖下去。溫體仁慌忙站起扶住,“稚文兄這是幹什麼?”

“龍錫知道,是周大人、溫大人鼎力相救,龍錫才留得這條命,隻是無以回報啊!”

溫體仁扶錢龍錫坐下,嘿嘿一笑,“是宜興說的吧?”周延儒是宜興人,故如此指代。

“聖上是個嫉惡如仇的主子,如無近臣化解,依聖上的脾氣,龍錫死無葬身之地,龍錫如何想不到?”

溫體仁知道錢龍錫是老實人,沒人指廟,他決不會燒香。隻有周延儒去向他宣旨,也隻有周延儒最可能給自己貼金戴銀。“嗬嗬,沒那麼嚴重,其實聖上原本就不十分惱你。”

“哦?”

“聖上本就不信你與袁崇煥共謀,聖上親口說,‘龍錫並無逆謀,大辟太重。’”看見錢龍錫臉上漸漸有了惱喪之色,溫體仁心中暗笑。

周延儒、何如寵主持會試入闈,溫體仁暫代行首輔之責。等周延儒出闈,卻發現朝堂之上形勢大變:錢象坤、王永光、梁廷棟連串罷職!溫體仁同鄉閔洪學接替王永光任吏部尚書,原南京刑部尚書熊明遇接梁廷棟任兵部尚書。朝臣都知道錢、王二人附周不附溫,錢象坤因周延儒是首輔而聽命於他,王永光自錢謙益一案與溫體仁結了仇。梁廷棟雖與溫體仁無仇,還一起害死了袁崇煥,但溫體仁知道梁廷棟害袁崇煥是因夙怨,早在周延儒入閣前梁廷棟就已黨附於周,心在周而不在溫。明擺著,這三人去職是溫體仁鼓搗的!

才觀察了三兩日,周延儒就看明白了,自己雖還是首輔,但已是孤掌難鳴!王永光曆仕最久,又掌吏部,京官、外放官多是他的門生。梁廷棟掌兵部,己巳之變後新任的邊臣又多是他的舉薦。這二人一走,這些見風使舵的家夥立刻就去巴結溫體仁。而溫體仁已是樹大難憾,要想扳倒他已是不可能。周延儒差點把自己腮幫子咬癟了!思來想去,決定與溫體仁攤牌,看看他究竟是何心肺。如果是覬覦首輔之位,就讓了與他,反正已是難有作為,而且事事都會有人出來作梗,若被其抓住把柄,必被置於死地。蜂蠆入懷,解衣去之,不若先隱鱗藏羽,推位讓國,搜羅其劣跡,待他聖眷衰了,再殺他回馬一槍!

轉天晚飯後,周延儒找上門去,不想溫體仁熱情接待了他,吩咐重新擺上酒饌,周延儒忙阻止,“延儒是不請自來,也用過飯了,溫大人不必客氣。”

“哪兒的話,下官早想能與首輔大人一敘,隻是苦於沒有機會。今日大人親自登門,下官怎能放過?雖是用過飯了,也不妨小酌一杯。”硬拉他入了座。

周延儒推開麵前斟滿酒的杯子,“延儒正是喝了酒,才壯了膽子登門造訪的。”然後就單刀直入:“延儒隻是想問溫大人一事。延儒那邊奉旨入闈,溫大人這裏便來個犁庭掃穴。究竟出了何事?”

“下官知道首輔大人必有此一問,大人誤會了,請聽下官從頭到來。”溫體仁舉杯示意,見周延儒不動,便自飲盡,向後一靠,“大人入闈的當天,給事中葛應鬥就疏糾禦史袁宏勳和錦衣衛張道浚,說袁宏勳得參將胡宗明銀三千兩,以囑梁廷棟,又得主事趙建極銀一千七百兩,以囑王永光,謀取進身,說張道浚助呂純如翻案。不想第二天梁廷棟就上疏,明言確有其事,並交上賄金,又說袁宏勳、張道浚日夜入永光之幕,夤為奸利。聖上便下旨,把袁宏勳、張道浚、胡宗明、趙建極都革了職,由此永光與廷棟結怨。未幾給事中吳執禦又疏論永光誨貪崇墨,不可以表率群僚,永光便上疏請告回籍。不想又殺出個行人司副水佳允悍然操戈,替永光抱不平,直功廷棟。偏是水佳允疏分給錢象坤票擬,象坤是廷棟的房師,自然左袒廷棟,被水佳允抓住把柄,再疏揭之。就這樣,都被皇上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