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四回 平賊將計敗農軍 罷官人魂失寺門(3 / 3)

小和尚聽說是朝廷首輔,不敢怠慢,說了句“諸位施主稍等”,便虛掩了門飛奔而去,不一會出來將二人和國觀家眷迎了進去,“師父近日身子不爽,不便與施主相見,望施主勿怪。我寺有上好的宜興茅茶和六安芽茶,這就奉來。”說完轉身而去。

王陛彥看著和尚背影道,“宜興茅茶和六安芽茶是極品貢茶,寺廟怎會有,定是聖賜,這廟根基不淺呀,我看不可久留!”

“我也沒想久留呀,隻是,既來了,龍座不可不拜。還有,這寺的壁畫不可不看。”

雖然早知道這承恩寺,但他倆誰也沒來過。一路走來,東顧西看,王陛彥道,“原來是座儒釋道共享的寺廟,既有釋迦、菩薩、毗盧、韋馱、伽藍、天王、金剛、十八羅漢,又有天仙聖母、二郎神、關帝。”

“不錯。”薛國觀應著,進了天王殿,一眼打上西牆上的兩幅壁畫,“看,這是放飛圖,這是放生圖。說的是我朝聖主有好生之德。”

王陛彥不住點頭,“此畫正合此景此情,今日大人衣錦還鄉,便是朝廷放生。他日再蒙恩拔擢,便是放飛,一飛衝天!”薛國觀哈哈大笑,又一起看向東牆。不看還罷,一看之下,目瞪口呆!東牆上繪著一幅巨龍壁畫,四龍盤於雲天,氣勢非凡。非皇家而用龍形,那是誅族之罪,這寺廟怎能堂而皇之的繪於壁上?這慈恩寺果真是深不可測呀!

薛國觀轉身就走,出了大殿,立刻招呼管家速將家眷領出寺廟上車,也不去拜龍座了,也不品貢茶了,出了山門,向王陛彥略一拱手,說了句“就此別過,速速回去”,就上了車,加鞭疾馳而去。

本就是大暑節氣,溽熱難當,加上驚嚇,王陛彥早已汗透衣衫,上馬催鞭,向城裏跑去。出去了五裏地,才放慢馬步,忽覺得身後似有人,急回頭張望,果然有兩個騎馬人在一箭開外跟著。王陛彥立刻催馬急走,那兩人緊隨不放。王陛彥放緩馬步,那兩人也慢下來。王陛彥心想怕是遇到劫匪了,遂狠踢馬肚,那馬猛地竄出狂奔而去。眼見快到廣寧門了,王陛彥心下稍鬆,進了廣寧門人就多了,劫匪豈敢城內公然行劫?正要鬆泛,忽見大道中又竄出兩個騎馬人,迎麵而立,攔住去路。王陛彥一把勒住馬,一腔血直衝腦頂,頭內“轟”的炸開!這兩人戴尖帽,著白皮靴,穿褐衫,係小絛,不是劫匪,是東廠番子!回頭再看,後麵兩人已跟上來,立於五丈之外!

“來人可是內閣中書王陛彥?”對麵一人大聲道。

王陛彥強自鎮定,明知故問,“你們是什麼人?”

那人掏出腰牌一晃,“看清楚了?跟我們走!”

開封府教武場被百姓圍了裏外數層,四周樹上爬滿了半大小子。場內四周坐著一圈精壯漢子,身後是持械兵士,將百姓隔開。辰時整,知府為首,考試官、監試官、印卷官、收卷官、彌封官、謄錄官、搜檢官、巡綽官、供給官等按序進入教武場落座。考試官走到場子中央,展開一紅錦軸,大聲宣讀:

崇禎十三年,開封府武舉鄉試今始,不拘千戶、總旗以下,至餘丁及民間子弟,但求弓馬嫻熟、臂力出眾、兵法精熟、韜略諳曉,或明習戰陣、或長於騎射、或有克敵應變之才、或有守土安邊之策,素無過犯,操行端謹,具名聞以考,庶武備不隳(huī)而真才出矣。監生、省祭官員生、或有身家過犯者不許。本試分為三場。初場試馬上箭、步下箭。馬上箭以三十步為則,九中二;步下箭以八十步為則,九中三;未中中央而中靶子根、靶子旗者,俱不準。二場試槍、刀、劍、戟、拳搏、擊刺等法。三場試策一道。答策洞識韜略,作論精通義理,參以弓馬俱優者,列為上等;策論頗優而弓馬稍次者,列為中等之前;弓馬頗優,而策略粗知,兵法直說事狀,文藻不及者,列於中等之後;策論雖優而弓馬不及,或弓馬偏長而策論不通,俱默之,以俟後舉及期。

“咦,怎麼又加試了槍、刀、劍、戟?以往不是隻試馬、步射麼?”場邊一個漢子道。

“哼,我朝自立便重文輕武,至邊備廢弛,聲威不振,南倭北虜,邊患不絕。所以加試多項,冀得實才為國家爪牙。”旁邊一個二十五六年紀的年輕人答。

考試官高唱:“第一位,懷慶府河內縣唐村,陳奏廷!”

“哦?李信,是叫我麼?”剛才問話的漢子道。

“不是你還是誰?快去!”剛才答話的年輕人道。

陳奏廷急起身向場中跑去,披掛停當,翻身上馬,聞鼓聲響起,一抖韁繩,圍場跑了一圈,第二圈才彎弓搭箭,一馬三箭,箭箭中的!

“好,鳳奪巢!”李信大叫,場外也是一片叫好聲。

陳奏廷勒住馬,先向知府抱拳拱手,又得意地向四方做個羅圈揖。

擊鼓手報“無中!”

“什麼?”李信倏的站起,“胡說!”

陳奏廷看看擊鼓手,又看看考官,見無人說話,擰緊了眉毛,再抖開韁繩,那馬撒歡跑開,一馬三箭,李信看得真切,箭箭中心,隻聽擊鼓手報:“一中!”

李信指住擊鼓手,“你——!”卻說不出話,場外響起一片起哄聲。

最後三箭必須再中一箭。陳奏廷瞪起眼,一夾馬肚,覷得準,再發三箭,明明中靶,卻聽擊鼓手報,“未中,靶圈之外!”

李信“噌”的躍起,衝到擊鼓手前,當胸揪住,“你這是給誰留位子?!”

未等擊鼓手回答,卻聽得耳邊風起,李信扭頭一看,陳奏廷挺刀躍馬已衝到眼前,叫一聲“四弟鬆手!”李信剛鬆開手,陳奏廷手起刀落,將那擊鼓手劈做兩半!又一拍馬屁股,那馬從人群頭上躍出,不見了蹤影。

李信還未回過神,忽聽有人高叫,“抓住他,他們是一夥!”李信知道是說自己,一頭紮進人群,使出太極柔功,三兩下扒開眾人,撒丫就跑。

李信已有家難回,便一口氣跑到幼時跟隨表哥陳奏廷學拳的杞縣千載寺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