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在評論自己熱愛的詩人的時候最具魅力,也最給人啟發。相反,他們評論與自己秉賦誌趣不同的詩人時也最具攻擊性。”[1]半月前,我看到了曙輝兄的詩稿《大地空茫》,當我準備寫點什麼時,我突然想到了這句話。曙輝兄曾多次提及他很欣賞我的詩歌,說我詩作中嶄新的詩歌品質值得他的學習,實令丫丫汗顏!一位詩寫多年的前輩,如此誠摯謙遜,當我看到這份沉甸甸的詩稿,讓我又平添一份對兄長的敬重。他是一個在詩界有些影響的人,當我提筆時,唯恐辜負了詩人,隻能像福爾摩斯探案一樣,通過他詩句裏麵的蛛絲馬跡,試圖找尋進入黃曙輝詩歌獨特內核的線索。
一、潛藏——虎性
我與兄長至今尚未謀麵。記得第一次到訪他的博客,他並沒有給我留下特別深刻的印象。如果說還有某些印跡的話,那時候,首先也不是他的文字,而是他的博客名字和頭像。他最初的博客名稱叫華南虎。為何取這個網名?詩人自語:首先,華南虎是凶猛的動物,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其實也很友好;另外,華南虎預示了他骨子裏的虎氣和虎性。他剛用此名開博時,正擔任某縣的紀委書記,經常要麵對各種邪惡勢力的進攻和圍困,他想以華南虎自賦,鼓勵自己勇敢麵對一切攻擊。
細察曙輝兄那張被裁剪過的頭圖,詩人臉部稍略傾斜,眼神遠眺,流露出桀驁不馴的銳利,甚至還有一絲絲憤怒。他微蹙眉頭,鼻翼微張,兩側的法令深陷。嘴唇緊緊抿著,唇角向下,下巴輕揚。嗬,好一個狂傲不羈的詩人形象!這也是“經典”的詩人黃曙輝的形象。如果繼續看他博客相冊中的其他照片,就算是處於愉悅的旅程之中,曙輝兄大抵都是如此表情。他的眉宇間充斥著一種霸氣和狂傲,又仿若憂心忡忡。博客時代,頭像代表著博主最基本的形象。雖說人不可貌相,但是,相由心生。我總是習慣從一個人最普通最日常的表情去暗測與此人相匹配的信息。什麼樣的人,做什麼樣的事。同理,什麼樣的人,寫什麼樣的詩。
偶爾與曙輝兄在網上有詩歌方麵的交流,他都極為謙遜、真誠,讓人感覺甚是親切。不可否認的是,在我身上,有著詩人普遍存在的敏感和感性,我確信自己的洞察力。他是虎,但,並不凶狠,他有著憨厚樸實的一麵。看到曙輝兄的博客題眉“劍舞長空?華南虎”,我更肯定了自己的直覺。博客的整體形象,實際上已透露出不同博主的審美取向,題眉就像一座房子的大門,這是一座什麼風格的房子?題眉直接反應出博主的傾向和好惡。敢以虎自稱,他本已非同尋常。這是一位特殊的詩寫者!凶與善,華與樸,揚與實,他的外表與內心,存在著矛盾。他的表情,明明流露出與現實世界的一種赤裸裸的對抗!在他博客首頁的介紹欄中,寫著這樣的一句話:華南虎,樸實而可笑的幻想主義者。詩人為何稱自己是幻想主義者?他是虎,但為何樸實而又可笑?
讓我們進入下麵這首詩:
江山無限我的江山遼闊
每一個漢字就是一座城池
每一個句子就是一座長城
我用它們圈地屯兵開墾
縱然耗盡我一生的光陰
也無法將我的江山走遍
這是我的國土我就是國王
在我的王國即使我荒淫無度
也揮霍不盡無限的資源
每一個漢字是我的情人也是我的子民
每一句詩都是我反複提煉的烏金
我的江山遼闊我有無限江山
作為一個王國的國王我最能放心的是
我從不懼怕敵人對我江山的侵犯
——《我的江山》
帶著極大的平靜與自信,黃曙輝對他私有的“疆場”進行了一番闡述。“這是我的國土\我就是國王”,“每一個漢字是我的情人也是我的子民\每一句詩都是我反複提煉的烏金\我的江山遼闊\我有無限江山”,一個文字王國的國王,他有足夠的底氣,保護他的子民(文字),“從不懼怕敵人對我江山的侵犯”。虎,山中之王的形象躍然紙上。他守衛著他的江山,帶著某種宿命。他已到達目的地,隻身潛藏,時隱時現;他剛剛啟程,攜帶著新生的理想和信念;他正趕在路上,執著而無畏——
天將黑未黑烏鴉的翅膀
從發際一瞬間楔入我的骨頭
遠方尚遠我的草鞋早已穿透
隻剩下一副草繩縛住雙腳
我赤足在荊棘中趕路
此刻烏雲滾滾如鐮的彎月
割不破那些古老的符咒
許多的刺已從足底紮入心頭
而我還得在天亮之前趕路
——《赤足在荊棘中趕路》
“天將黑未黑”,“遠方尚遠”,他“赤足在荊棘中趕路”,一匹執著之虎,懷著果敢忠誠之心,勇往直前,披荊斬棘,探尋著他心中的繆斯,那存在於他自我內部的上帝。
二、捕獵——隱痛
打開《大地空茫》這份詩稿,我帶著一點點的壓力——仍是害怕有負於詩人的期待。但當我一頁頁往下翻閱,一種從不曾貼近過的聲音,像一闋多重奏的交響樂曲,抖落下附著在音符(字詞)表麵的塵埃,亮出了它獨特的旋律和光彩。我正搭著黃曙輝詩歌文本的滑道,順勢而下,探掘隱藏於他詩行表象之下的“真金”。我慢慢發覺,自己正在打開一個中年人的珍寶盒,裏麵竟裝滿了讓我意想不到的珍藏,在喑啞的時空中,它們灼灼閃動,發出最初的光芒。火光中,我仿佛看到曙輝兄這位老鐵匠,堅守於他的“惜字爐”旁,在叮當聲中,淬煉“真金”——
虔誠的祭奠暗藏於內心
我相信隱藏於荊棘與茅草
之中的一定是倉頡之魂
那些灰燼讓我的發掘
成為考古史上最有價值的珍品
也許某一天風雨最終消失土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