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的約定在每個季節
我們都要陽光燦爛花開如火
塵世的路不短也不長
我們要形影不離最好手牽著手
花要並蒂開互相用眼光
清洗從外到裏的灰塵
——《在路上》
縱觀《大地空茫》整個詩稿,我的感覺是曙輝兄處於不惑之年(純屬個人猜測,兄長的實際年齡,我並不知曉),同時,他的詩歌也處於不惑的境地,如果要找一個詞來形容,那我會選擇“圓融”一詞。他的組詩《這些年》,他寫給愛女的詩《密碼》、《我將你當成花骨朵兒》,第四輯“逆著萬年光陰等你”及第五輯“紙扇上的高山流水”中他寫給愛人和友人的一些詩作:《致——》、《答李微》、《致張露》等等,他都能用一種嫻熟的方式來進入和抒寫。
詩,首先是詩。它是一門古老的技藝。關於技藝與寫作的關係,臧棣有過很精確的闡述:“在寫作中,我們對技巧(技藝)的依賴是一種難以逃避的命運。……在根本意義上,技巧意味著一整套新的語言規約,填補著現代詩歌的寫作與古典的語言規約決裂所造成的真空。”[5]窺察黃曙輝最近的創作,博客上幾乎每天更新,很多時候發的都是組詩,少則三、四首,多則十多首(《八月書簡》,十一首)。他的創作正處於泉噴的狀態,且質量穩中有升。詩人曾說過,“我要想進步,詩歌寫作要有所改變,就要不斷求新,不斷向他人學習,即使是那些年輕優秀的詩人們。”我們可以感覺到,詩人黃曙輝,他眼觀四路,大刀闊斧,正在向著更高層次的創作領域闊步邁進。一位詩寫多年的中年詩人,義無反顧地進行著一場詩歌的突圍戰。
不必慌亂你需要穩住陣腳
雖然硝煙彌漫四麵埋伏
你的遭遇戰隻過是一場虛擬的遊戲
——《突圍》
《突圍》一詩中,詩人顯得無比堅定:“不必慌亂\你需要穩住陣腳\雖然硝煙彌漫\四麵埋伏”。詩人正在實現著一場緩解:詩歌與詩歌,詩歌與現實,現實與現實的緩解。
四、隱忍——俠骨柔情
《寫在紙扇上的高山流水》這首詩,單單看詩題,便把讀者拉進一種古韻意境之中:
現在十年一覺我無夢
重拾年少時破舊的衣衫
薄幸之名與我何幹
我隻養一潭清水
在晚間獨照魂靈
——《寫在紙扇上的高山流水》
“重拾年少時破舊的衣衫\薄幸之名與我何幹\我隻養一潭清水\在晚間\獨照魂靈”,勇往直前的猛虎,此刻搖身一變,成了一位獨照清潭,輕撫古琴的智者。或停下輕擺蒲扇,或若有所思,對水賦詩。在黃曙輝的詩歌中,我們總能在分行甚至留白中感受到一個中年抒情歌手的柔情俠骨,他的詩歌不乏溫文爾雅的氣質,總能營造一種特殊的情感氣場。
詩歌是一種偏遠的建築,優秀的抒情詩更是力求抵達“最偏遠”。曙輝兄用精簡的材料努力構建著他的建築。他試圖用塵世的語言編寫著有韻律而沉默不語的密碼,用他的俠骨柔情搭造巨大的建築空間。他是一位隱忍的語言魔術師。他的魔法體現在他詩句音韻的力量上,也體現於詞語的脈動上。《嫣》一詩中:
如果我用輕柔甜美的聲音喚你
我會盡量把水波一樣的光影拉長
拉成依依的柳絲
拉成黑亮的長發
拉成晨光裏你頎長的身影
日斜柳暗花嫣你入駐一首詞
以柔媚的姿態走出
仿佛雲破月來花弄影
一襲古典的旗袍
讓隔世的美橫空出世
——《嫣》
馬拉美有一句名言:“詩人將主動權交付於詞語,詞語因彼此不一致而相互碰撞,並因此而運動。”“我會盡量把水波一樣的光影拉長\拉成依依的柳絲\拉成黑亮的長發\拉成晨光裏你頎長的身影”,讀至此,詩人的柔情再次暴露無遺。我感覺,黃曙輝的抒情詩是音樂中的柔板。詩人的俠骨糅合入詩歌的節奏,使之具有特殊的質感。這種節奏感在黃曙輝詩歌中不但產生於對合適詞語,日常詞彙的使用,甚至也產生於詩人手指觸碰詞語之琴鍵的探問演奏。
隨著我們眼光的翻閱,一些柔美的字詞,像豎琴輕掉而下的音律,亮出它清澈的原音。布羅茨基在《論悲痛和理智》中說:“愛是一個形而上學的問題,其目的是成就或解放一個人的靈魂……這一直是抒情的核心”。黃曙輝的詩歌質樸、濃鬱而漸趨沉實,由主題、情感到語言,他不事雕琢,直出胸臆,然筆端含情。例子俯拾皆是:《你是我骨頭裏的燈盞》、《狐狸精躲在桃花瓣裏》、《旗袍》、《寫在紙扇上的高山流水》等,包括置於詩稿最末長達70行的壓軸詩作《放歌洞庭》,黃曙輝將他的詩歌抱負呈現無遺。站在自己生活的地平麵上,他對眼見的現實、場景和細節進行個人性的判斷、描述和忠實地記錄,他把握住了內心每一次律動與潮汐。他對詩歌的執著令我肅然起敬。
“大地蒼茫”,這是一種極其寬闊的境界,黃曙輝這匹樸實的華南虎正恣意闖蕩於他獨特的詩境之中。他在不斷地擴展自己,拓展屬於他的詩域“江山”。這是作為一個詩人的幸福與榮光。
深摯祝福!
2011年8月26日廣東潮州
注:
[1][2][4]哈羅德?布魯姆等《讀詩的藝術》序,王敖譯,南京大學出版社
2010.2.頁4、3、7。
[3]引自《詩歌雜誌》總第8期,《貧血的文場》——狄馬(陝西)。
[5]臧棣《後朦朧詩:作為一種寫作的詩歌》,載《中國詩選》第一輯,成都科技大學出版社1994。第35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