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說,戈塔隻是叔本華生活中的一段短暫的插曲。戈塔高級文科中學具有很高的聲望,叔本華幸運地進入這所中學,並得到了校長弗裏德裏希·威廉·杜林的私人授課。由於他寫了一首諷刺詩譏諷一位老師,而引起了老師們的反感,也失去了杜林校長的寵愛,隻得離開哥達,尋求到別的學校就讀。無奈,他隻好回到了魏瑪,這令他的母親很不愉快,她馬上預防性地在自己與兒子之間劃定了界限:“我總是對你說,很難與你一塊兒生活,我越了解你,越感覺增加困苦。我不打算對你隱瞞這一點:隻要不跟你一起生活,我什麼都可以犧牲。我不是忽略你的好的一麵,你令我望而生畏的東西也不是在於你的心地、你的內在的方麵,而在於你的性格,在於你的外在的方麵,在於你的判斷,在於你的習慣。一句話,凡是關係到外在的世界,我都不可能與你取得一致……你每次來看我,隻是小聚幾天,卻總是會發生一些無謂的激烈爭吵。因此,隻有當你離開後,我才感到鬆了一口氣,因為你在跟前時,你對不可避免事物的抱怨,你那陰沉的表情,你那古怪的判斷,就像是由你宣示預言一樣,別人不可以說出反對的意見,這一切都使我感到壓抑……你聽著,我希望我們之間的相處建立在這樣的基礎上,你在你的住所就是在你家裏,在我這兒你就是我的客人……在我有客人聚會的日子裏,你可以在我這兒吃晚飯,如果你在吃飯時不以討厭的爭論來令我不愉快的話。你對這愚蠢的世界和人類的不幸悲歎,總使我寢不安枕,噩夢不斷,而我喜歡睡個好覺。”這封母親來信令人吃驚地表現出來的,是約翰娜·叔本華對於自己兒子那些令她心煩意亂的性格特征毫無思想準備。對於世界的痛苦而言,她對痛苦的力量毫無察覺,這是他那所謂的“壞情緒”的痛苦,來自對正常人漠不關心這種痛苦的憤怒,他同這些正常人保持距離,就是以這種憤怒為基礎的。她從他的批判和嘲諷中一點也沒有看出那種激烈的情感,這種情感已經由於人們忽略了革命的恐怖之處的那種麻木不仁,而使這個在裏昂的年輕人受到了傷害,或者在土倫由於目睹櫓艦上的劃槳的苦役犯而為他提供了同情的源泉。但是,在這種同情的強度上,蘊含著他“對生活的反思”,他的全部哲學思維的原始胚芽。也如同在他的認識意誌和他的思想形成日漸成熟的情感基礎中,蘊含著他不久所發現的與印度聖經《奧義書》的智慧的深刻相似,特別是《杜普涅克哈特》,它是《吠陀》哲學的一些重要的片斷,是由法國人安庫梯爾·杜伯隆由波斯文譯為拉丁文的。後來,在談到這部印度典籍時,叔本華說,閱讀它是“我生活的慰藉,並且至死都是我的慰藉”。然而,他的母親隻是感受到一個這樣的人的當前的煩惱,他的那些令人討厭的爭論確實令母親感到難堪。
在魏瑪期間,約翰娜·叔本華的沙龍接待的大多是社會名流,他們當中除了歌德和維蘭特·邁納爾外,還有約翰·丹尼爾·法爾克、海因裏希·梅耶、費爾以及富有激情的紮哈裏亞斯·維爾納。對於浪漫而富有激情的紮哈裏亞斯·維爾納,叔本華是在雙重意義上喜歡上了這個絕妙的悲劇作家。在結識劇作家本人之前,他就讀過他的作品,並為之所吸引,現在可以與他直接交往,令叔本華有受寵若驚之感。他甚至把維爾納的《莊嚴的力量》與路德維希·梯克的作品相提並論,這兩個人對他來說都很重要。幾十年後他回憶說,那時與詩人的交往使他感到十分高興,值得永遠紀念他。對於這樣一個脾氣暴躁的人和後來的牧師,叔本華表現出了非常持久的好感,這對叔本華也是很不容易的。從維爾納在弗裏德爾會議期間的布道可以斷言,他的布道肯定也是以一種戲劇的方式進行的。